溫敬恺擡手摁滅了電視機,随着節目嘉賓的臉消失,他搖了搖頭說心情不好。
趙思雯何其敏銳,她嘲笑溫敬恺在妻子走後就變成不能獨立行走日日郁郁寡歡的鳏夫,還向柯謹辰透露自己最近幾次去未終都沒怎麼見過甲方的好臉色。說完身子向後靠,鼓動溫敬恺将心裡的刺講出來。
溫敬恺盯着已然黑屏的電視機,無法控制地想到江書久走後第二天的事情,但他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選擇将苦水咽下,帶回去自行解決。
當天午餐會結束後,回程路上何助理向上司報備接下來這半天的工作流程,溫敬恺聽到一半就打斷他,好似不經意地問:“你覺得那天我算是失态了嗎?”
何識沉默不語,隻安靜摁滅iPad。
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江書久首次主動發消息來,雖然隻是在問他烤箱的用法。
溫敬恺盯了那行墨黑小字許久,最後在寂靜車廂裡不緊不慢地發了三段長語音,并溫馨提示她預熱後再使用食物口感會更好。
江書久五分鐘後才回消息,但一個小小的“ok”emoji也足夠讓他心尖呼呼冒小泡,也讓他意識到原來半月前的一個謊言需要用一次幸運來圓。
溫敬恺偏頭看向窗外的高樓大廈,生平不知道第多少次為一個女孩子惆怅。
他又想起兩周前的星期四。
那并不是溫敬恺第一次見到稽喻先。
稽喻先的電話是直接撥到溫敬恺私人手機上的,溫敬恺工作時間不喜處理私事,但看到陌生号碼後他懷疑是遠方江書久臨時出事,所以幾乎沒有猶豫就滑動接聽了。
對面講話很不客氣,張口就是明晃晃一副命令口吻:“溫先生,我今天下午沒課,車子已經開到未終科技樓下,想上去喝杯咖啡,您覺得可以不可以?”
溫敬恺很講禮貌,甚至平聲問了句哪位。
稽喻先沒有報大名,他用很精準的數字描述道:“我與Shea十年同學,因簽證問題晚她三個月回國,沒想到到A大後收到的第一個消息竟是她已婚,溫先生動作很快。”
溫敬恺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挂斷電話,撥内線讓員工領稽喻先上樓。
稽喻先是很典型的亞裔長相,講國語有非常富有特點的發音腔調,他穿很休閑的服裝,氣質散漫,靠坐在溫敬恺辦公室皮質沙發上喝咖啡的姿态稱得上松弛。
溫敬恺給予他十足尊重,專心緻志坐在他對面等待他發言。
“溫先生,我該和Shea一樣稱呼您為學長。”
溫敬恺手臂搭在一旁的靠枕上,臉上沒什麼表情,點點頭說:“是。”
稽喻先擡頭看他一眼,露出一個笑容:“您知道我為什麼認識您嗎?”
“你認識我不奇怪,不過我得告訴你我并不喜歡回答愚蠢的問句。”溫敬恺說。
稽喻先似乎并沒有想讓他回答,他聳了聳肩:“那你和Shea還真是挺不合适,我們的professor說過她雖然創新性不足但很擅長指出問題。”
溫敬恺清醒着跳入對方的怪圈,依舊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學術是學術生活是生活,她今天一點四十七分還問過我烤曲奇的溫度多少最合适,我自然會妥帖回答,還會舉一反三把試卷填到滿滿當當,你既然和她隻能聊論文就不要來我這裡做小醜,畢竟咖啡可以續杯而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溫敬恺撒謊撒得臉不紅心不跳,而這段話很明顯将稽喻先唬住,他持馬克杯的手僵住了:“我和Shea當然不會隻聊論文。”
“那你努力吧,學弟,下次争取攢點有用的籌碼來向我示威。”溫敬恺說。
稽喻先似乎被他提醒,“噔”一聲放下水杯開始翻手機,兩分鐘後将一張照片攤開在溫敬恺面前,上面是一群人的合照,背景是倫敦少見的豔陽天。
溫敬恺第一眼看到江書久,她被衆人圍在最中央的位置,臉上的笑看起來有些勉強,相機的像素清楚,可以讓他清楚地看到江書久眼眶泛紅。
稽喻先鎮定地說:“文化環境不同Shea與人交流的方式也會不同,幾年前我們在海德公園野餐時聊到校園戀愛,一向避諱談及私人問題的她在同學追問下終于講出自己少女時代也做過美夢,隻是可惜斯人已逝。溫先生,很顯然那個人不是你也不是我。”
坦白講溫敬恺的心裡盛放得下信息量很大的故事,否則他也不會在進步飛速的新年代把最樸素的少男情感壓抑十多個年頭,而他也從未指望對方會有同等厚度的回應。
隻是不期待不代表不在意,他也在漫長時光裡嘗試過主動對江書久灰心,最後發現這實在是太難做到了。
但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周身還是冷卻了一下——他首次清晰領略到愛意從未被回應的苦寒。
稽喻先臨走時說道:“溫先生很有領地意識,按理說就您天天接送的頻率,Shea已婚的消息早被漏出去了,我舞到溫先生面前來您難道絲毫不會覺得詫異?”
溫敬恺身子向後靠,擡眸時眼神裡透露出一股理所當然的傲氣與對遠處人顯而易見的輕蔑:“我妻子并非誰的所有物,她隻是她自己,愛人的權利在她手上我無權幹涉,但接妻子下班是作為丈夫的我的權利,亦是我的義務。
“更何況那是江書久,和她結婚之前我就想過自己以後應該會應付許多位蠢人,你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n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