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終的新品發布會在國慶假之前的那個星期二舉行,溫敬恺作為執行總裁出席會議,一時各大社媒熱搜被一個姓名詞條占領。
公關部和營銷部總監時刻關注網絡風評動向,當晚她們收到總助何識撥來的電話——溫總已經獨自一人登上了飛往北城的客機。
而當溫敬恺身處一時又二十分鐘之久的一次飛行時,江書久正在一場飯局上百無聊賴。
雖然陽蘅也在場,但以人情往來為主要目的的應酬到底不同于前陣子兩人在東南亞餐廳松弛的久别重逢。
桌上是江書久最最最喜歡的粵菜,但她依舊不太能提得起來胃口,手裡捏着服務員方才送過來讓她纏發的皮筋玩。
松緊有度的黑色發圈太常見,江書久從初中開始就用這種發圈紮馬尾,三圈略緊的東西用上兩星期後會剛好合适,而一個半月就該換新。
那時候與她共用一間洗漱室的江書淇留俏皮的齊耳短發,江書淇喜歡收集各種樣式可愛的發卡,呂尚安負責替她買單,周到的母親每次将新發卡遞給大女兒的時候,總不會忘記往江書久那一邊的架子放上一盒新皮筋。
身邊人越妥帖,越容易縱容江書久的粗心大意。
有一次體育課上進行仰卧起坐的體質測試,江書久在躺上墊子前拆掉了自己的頭發,不料下課後再去原位置尋已然找不到。
盛夏披散着頭發實在不适,她當機立斷去餐廳旁邊的小賣部購買。
當時溫敬恺也在排隊,剛下體育課導緻學生一窩蜂鑽進去買冰飲,短短三分鐘内狹長不通風的便利店裡滿是汗味。他站在空調出風口處,碎發與T恤衫一齊被風鼓動,手裡捏着一瓶冰鎮的礦泉水,校服上有隐隐約約的汗痕。
注意到剛進門的江書久正在撩頭發,他反應很快地指了指手邊的皮筋,露出詢問的表情。
江書久點了點頭,而後看着他将水與自己要的東西一起遞給收銀阿姨。
那包黑色皮筋在操場旁邊的長椅上被拆掉,一包兩根的配置,溫敬恺遞給她一根後自己拿走了另一根捏在手裡玩。
江書久雖然在紮頭發卻時刻關注着旁邊人的動靜,她看到溫敬恺散漫地将皮筋在三根手指上繞了一下,最後松開中指,皮筋在他食指上飛速轉動,晃得她心也動了。
“溫敬恺你怎麼會這個,能不能教教我?”
這是十六歲的江書久才可以問出的問題,那時她比現在要活潑很多,至少在溫敬恺面前會更加自得。
溫敬恺幾乎未加思考就點頭,将手裡的東西遞給了她。
陽蘅忽然敲了敲江書久的小臂,小聲問她想不想先走。
江書久自然應下,作為後輩的她非常溫和地向在座各位業界大拿道别,講一些感謝他們的照顧、希望日後多多關照之類的話。
陽蘅叫的車還沒有到,江書久來到北城後日常行動軌迹簡單也不再開車,兩人一起站在路邊等司機。
初秋已經有點涼,剛才開局衆人舉杯同飲了一點葡萄酒,江書久的酒杯裡雖然摻了氣泡水,但這會吹着風她的腦袋還是有點暈乎乎。
陽蘅含着從前台處順來的薄荷糖,問她國慶假期要不要回家。
“還沒想好,重陽馬上就到,我肯定是要回家看我姐姐,但兩個節日挨得太近,短時間内來回兩次恐怕太折騰。”
陽蘅就盼着她這樣講,聽完後抱着胳膊用肘怼她一下:“不回了呗,我陪你在北城玩一玩,這時節天氣正好。”
江書久想起高中時學過的課文,在那個強作愁的年紀,由于郁達夫的緣故,她對北城的秋天總是很向往,但因為江書淇喜歡小橋流水的風光,所以一般放小長假一家人總會去江浙或者皖南一帶住。
到如今她自己長大,在北城也擁有了一間小小的屋子,反而不會對馴鴿秋蟬這些哀怨意象再生起很濃厚的感情,覺得會過分消耗自己。
“我再考慮考慮吧,一放假北城人多得要命,能玩什麼景點。”
陽蘅說:“那倒是,而且我剛才才意識到你已婚,不過今天放假,溫敬恺沒和你聯系嗎?”
溫敬恺天天與她聯系。況且要想知道他的行蹤也不算太難,作為半個公衆人物,他在今天會上的照片已經在熱搜上挂了好幾個鐘頭。
隻是很反常的、溫敬恺今天的确沒有發任何表露工作或生活狀态的照片過來。
江書久緩緩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很生硬地換話題:“車還得幾分鐘?我快站不住了。”
陽蘅掃了眼手機說五分鐘,然後她瞄了眼旁邊人的側臉,用刻意輕松的語調問:“哎江書久,你覺得他到底愛不愛你啊?”
在家門口見到溫敬恺令江書久覺得意外。但這種意外的情緒隻持續三秒鐘,在電梯門自動閉合之前她就邁出去,将右手拎着的夜宵換到另一邊,拖着步子向前去開門。
溫敬恺拉着行李箱站在她側後方,他身上還穿着發布會時的西裝,江書久低頭摁密碼的時候餘光可以掃到他衣角的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