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郁檸沒有衣櫃,所有的衣服都放在床邊的紙箱中,好在她衣服少,除了校服外,也就兩三件替換的衣服,紙箱正正好放得下。
紀郁檸抽出床下的洗臉盆,将衣服扔了進去。
洗衣機紀郁檸是不能用的,所有的衣服都是她手洗的。
有次洗衣服被方白撞見,方白一腳踢爛了洗衣盆後,紀郁檸每次要等方白睡午覺,她才會去洗衣服。
距離方白午睡的時間還有一會兒,紀郁檸将洗臉盆放到了一旁。
正對床的牆上挂着一面鏡子,不算大,但足以将紀郁檸胸口以上的位置照全。
紀郁檸背對鏡子,側頭望向鏡子裡的她。
接着,紀郁檸雙手交叉拽住衣擺,将套在身上的短袖脫了下來。
鏡子中出現了位穿着小背心的人。
紀郁檸确實營養不良,胸脯肚子腰間這些容易藏匿肥肉的地方,非但沒有一絲的贅肉,反而瘦弱到腹部處的胯骨和鎖骨分外突出顯眼。
紀郁檸脫衣服是為了看她後背的傷。
當把衣服扔到床上,紀郁檸視線重新轉到鏡子中時,就看到了内衣下泛紫的淤青。
“咚咚咚”
随着三下敲門聲,吳梅的聲音傳過門進了房間,“小紀,在嗎?開一下門。”
被突然打斷,紀郁檸沒再去看傷處,她走到床邊勾起衣服,等把衣服套在了身上後,她才拉動門栓,打開了房門。
吳梅抱着一個四方塑料盒站在門前,看到門開,她向前一步,“小紀。”
紀郁檸:“吳姨。”
吳梅問:“你的傷好些了嗎?”
紀郁檸點頭:“好了。”
吳梅聽後沉聲問:“前幾天的都好了?”
紀郁檸:“嗯。”
“那,”吳梅停了下,擔憂地問,“那剛才小姐打的疼嗎?要不我給你點錢,你去醫院看看。”
“…沒事。”
“怎麼會沒事!你掀開衣服讓吳姨看看。”吳梅說着抱着箱子擠進了房間。
本就窄小的地方,吳梅略微肥胖的身軀進來後,空氣都有些稀薄。
紀郁檸下意識拉開了與吳梅的距離,她後背抵着門,低聲說:“不用。”
吳梅見狀,她不好強求紀郁檸,隻是一邊将盒子放在一旁,一邊說道:“不用我看也行,那我給你找藥,你自己抹。”
四方盒子是藥箱。
說着吳梅在藥箱裡翻找着,但沒有找到治療淤傷的藥膏,隻找到一支祛疤的。
吳梅直起腰,把祛疤的藥膏遞給紀郁檸,“你先抹這個,另外一個可能是落在哪裡了,我去找一找。”
“吳姨,”紀郁檸叫了聲吳梅,在吳梅轉頭看她時,她低聲道,“謝謝。”
吳梅一怔,紀郁檸的道謝在此刻,如棍子一樣攪着吳梅内心,那份淺露的愧疚被攪亂,吳梅無措地說:“不用謝我,是…”
吳梅隻要一看到紀郁檸和她身上的傷,就能從紀郁檸身上看到懦弱不堪的她。
對紀郁檸的慚愧心使得吳梅不會主動上樓來找紀郁檸,更别談給紀郁檸送藥了。
兩分鐘前,吳梅洗完碗從廚房出來,就被方白要求帶着藥盒上樓給紀郁檸送藥。
吳梅頓了一下,說出實話:“是小姐讓我拿藥箱上來的。”
紀郁檸眼皮撩起,随即垂下眸,“嗯。”
吳梅的話紀郁檸是不信的。
方白不會有這麼良心。
紀郁檸隻當是吳梅不想被她牽連,所以才多此一舉地解釋了遍。
吳梅在原地站了兩秒,見紀郁檸沒有要說的後,轉身離開了。
紀郁檸關上房門,她這次沒有脫衣服,而是将衣服撩到前肩,用肩頸勾着衣服防止掉落。
将藥膏擠在指腹,紀郁檸反手抱着自己,手伸到後背後,她把膏體塗在了後腰的疤處。
這個傷倒不是方白弄得,而是她之前逃跑時不小心被鐵絲刮傷的。
可要不是方白派人追她,她也不會驚慌到沒注意到鐵絲。
剛想到方白,方白的聲音就傳進了紀郁檸耳中。
紀郁檸愣怔後才确定她不是幻聽,方白就在門外,聲音不輕不重地叫着她的名字:
“紀郁檸。”
這是女人今天第三次叫她全名。
與平時的“喂”“biao子”“狗東西”全然不同,喊全名這個叫法,讓紀郁檸覺得自己在她眼裡是個人了。
紀郁檸還不至于被方白叫全名而感恩戴德,她隻當女人是在玩什麼新的遊戲。
紀郁檸慢條斯理地擦掉指腹遺留的膏體,然後動作輕緩地放下肩處的衣服。
衣服将傷口遮蓋,看不出紀郁檸的身體的脆弱。
與鏡子裡的人對視了眼,看着她眼中洶湧的情緒在瞬間歸于平靜,紀郁檸低頭把紙巾扔進了垃圾桶,随後打開房門。
看着三年來第一次出現在門前的人,紀郁檸眼中平淡如水,平聲叫道:“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