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紀郁檸的叫聲,方白微微颔首,“嗯。”
很平常的反應,但在方白身上就有些奇怪,畢竟原主還沒用過這麼平的情緒對待過紀郁檸。
紀郁檸開門後就低着頭,倒是沒注意到女人的反常。
紀郁檸很少直視女人。
一來是惡心厭惡,二來是每次與女人對視,就是是打開了女人的一個開關,所有難聽的話從女人口中一洩而出,再然後,紀郁檸少不了挨頓暴打。
紀郁檸身上的傷處還在痛,如果再挨頓揍,明天她可能就去不了學校了。
這是紀郁檸不想的。
隻有去學校,才能不用看見方白。
紀郁檸住校,一周能有五天稱得上是活着的生活,雖然五天裡養好的傷會在剩餘兩天内被加重,讓她宛如行屍走肉。
紀郁檸佯裝懦弱害怕的樣子低垂着頭,方白就這麼看着她的發頂,心裡歎了口氣。
紀郁檸站得筆直,周身的氣息完全沒有她裝的那股卑微怯懦,反而像是蟄伏在黑暗中,等待襲擊的餓狼。
隻不過現在,完全是隻沒成年的小狼崽罷了。
垂着腦袋的原因,紀郁檸一眼就看見了方白手中拿着一個東西,白色的塑料柱體。
怎麼?擀面杖打得不過瘾,換武器了?不過就拿這個來打她?是不是……
紀郁檸重新看了下,發現那白色柱體像是個藥瓶子。
方白盯着紀郁檸發頂的辮子看了兩秒,随即擡手,将手在紀郁檸面前展開,“吳姐有事出去了,我來給你送藥。”
東西随着方白手張開,展現在了紀郁檸眼前。
是瓶噴霧劑,治療瘀傷的。
紀郁檸濃密的眼睫顫了顫,擡起頭,心中确定女人是要新遊戲了。
打完人再送藥?那不就是和打了巴掌給顆糖一樣?
隻不過紀郁檸暫時還摸不透女人要玩什麼遊戲。
但既然她想玩,那她隻能奉陪到底,當作報答女人養她的“禮物”。
紀郁檸嘴角抿着,從方白手中接過噴霧劑,低頭小聲說:“謝謝方小姐。”
低微的道謝聲,像是對敵方的妥協,又像是敗北後心甘情願充當奴…
都是假象。
方白想到了書裡的一段描寫:
——紀郁檸在又一次經曆方白的虐待後,态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她不再和方白對着幹,不會和方白嗆聲,方白打她的時候也一聲不吭,從不反抗。
——方白以為是她終于把紀郁檸的自尊踐踏在了腳下,讓眼前的人真的成為了出氣筒。可方白不知道是她的每次虐待,代價是她餘燼的生命,紀郁檸隻是在陪她玩這場生命為賭注的遊戲而已,如果紀郁檸沒被方白玩死,那結局就會反過來。
“…”
方白斂眉,面色平靜地收回手,“客氣了。”
似乎沒想到方白會回複她的道謝,紀郁檸擡起了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方白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對上方白含着笑得雙眸,紀郁檸突然覺得沒意思,她關門,想要隔斷方白的視線。
就算被方白打一頓也無所謂,起碼比被方白用異樣眼神看着好受多了。
眼前門即将合住,紀郁檸奇怪女人怎麼還沒有罵她的時候,隻剩不足十厘米的縫隙,門框突然被一隻手握住。
看着門上圓潤的、用力到甲床輕微發白的手指頭,紀郁檸心中升起一個念頭:現在她要是用力關門,這隻手是不是就廢了?再也彈不了琴?
心中的念頭越來越濃,紀郁檸覺得這個法子棒呆了。
女人有多喜歡彈琴她是知道的,彈得一手好琴是女人時常炫耀的事情。
如果毀了她的手,她會生不如死吧?就算被女人打死,紀郁檸想,她大概合眼的時候都是笑着的。
不等紀郁檸有所動作,門被從外推開。
“關門做什麼?”方白問。
看着大開的門,紀郁檸眼底劃過遺憾和錯落,後悔自己動作慢了。
聽到方白問話,紀郁檸掩下剛才的想法,回答:“上藥。”
方白哦了一聲,“讓我進去。”
說話間,方白眼睛跳過紀郁檸,視線落在了紀郁檸身後的房間。
在看小說的時候,方白就對紀郁檸住的閣樓好奇過,書中寫閣樓雖然狹窄破舊,但被紀郁檸收拾的很幹淨。
而現在,方白隻看到成堆的箱子。
紀郁檸手扶着門框站在門口,沒有要動的意思。
此前,方白從不會踏上閣樓,當然紀郁檸也不希望方白踏入這片領地。
她認為方白會污染了房間。
如果方白進入,那這幢别墅唯一能容下她的地方都沒有了。
可現實并不如紀郁檸所願。
方白向前邁了一步,與紀郁檸隻有半步的距離。
此時方白身上還充斥着原主刺鼻的香水味,而這股味道,紀郁檸嗅到後,都會将她拉入無邊的噩夢,那充滿痛苦的、令她作嘔的虐待。
紀郁檸後脊微微發涼,腳步不由後退,也是這個下意識的反應,門口沒了防守。
沒有了紀郁檸的阻擋,方白輕易地邁進了房間。
房内的裝飾一覽無遺:洗得發白的床單被罩,充當床頭櫃的紙箱子,沒有多餘的飾品……
的确很幹淨。
方白視線掃了一圈,滿足了好奇後轉過身,忽視紀郁檸眼中未來得及隐藏的厭惡,輕聲問:“你自己上藥,還是我幫你?”
看房間是好奇,進房間是為了幫紀郁檸塗藥。
紀郁檸的傷都在後背,她自己很難塗全。
紀郁檸:“。”
“不說話?”方白故作訝異,“那就是讓我幫你喽?”
紀郁檸緊握着藥瓶,瓶身被擠扁了些。
紀郁檸:“…我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