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為得了個好法,通天探頭一路鑽到雪裡去,時而向左右靠一靠,壓實構成雪洞的冰雪,實在沒有方向便探探頭頂破雪洞上方的積雪,貓頭冒着罡風努力看清前進的方向,然後再縮回去。
隻是苦于缺乏經驗,少不了雪洞坍塌,他便被厚厚的積雪埋在裡頭,少不了要四爪飛舞扒出一塊兒空隙來,好在他并不灰心,仔細琢磨着雪洞的受力點,再往後便少有坍塌的情況。
他實是個很聰明的貓。
雪下挖洞是件很枯燥的事情,無聊的時候他會想起元始,元始在中州做事也會像他這樣感到無聊嗎?
元始的信來得殷切又及時,他并不擔心元始會想不起來自己,但會擔心元始煩悶無聊。
他怎麼不出去找找樂子呢?
但通天知道自己的本性,如果元始出去玩不帶着他,事後再跟他炫耀,他一定會很生氣的,這是否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占有欲,通天說不清楚,他隻知道,如果太上背着他偷偷出去,他是決計不帶半分怒火的。
難道他對元始苛責至此?貓狐疑不已。
一路出神,全憑本能挖洞,等到終于破雪而出,通天抖落身上的雪重新化作美少年,拍落身上粘着的雪粒,方才感覺痛快了些。
環顧四方,玉霞峰頂也全是青黑色石頭,大大小小布滿山頭,腳踩上去又冷又滑。
這能藏什麼東西,然而這是九命的禁地,禁地總該有些特殊的地方。
他登上一塊高石,登高遠眺,終于發現了一處平坦低窪帶着湖光的地方。
哼。
這世上沒什麼事情是能夠難得倒他的。
通天勾唇一笑,他這樣好的容貌配上意氣風發的神采,一時叫天地暗淡無光,隻看得到那神采飛揚的昳麗少年。
那果真是一片湖水。
通天四下張望,這湖水裡并不像峰下那些湖泊河流裡到處栽着蓮藕荷花,水面平靜無風,隻有河岸近湖的一座小台上有個造型質樸的臨湖自照貓形石雕,這貓又小,脖子上刻有一個長命鎖式的飾品,獨自坐在石台上看水。
他看了會貓石雕,覺得這貓神态有些像自己,沒太留神,隻琢磨東西應當在哪。
那東西是可以種的,這貓又是看着水面的,他略微有些猶豫,到底還是捋了捋袖子,伸手向着貓注視的湖水方向摸去,出乎意料的是這水并不寒冷,他摸到了一片淤泥,繼續往下,久之,他的手在一片軟泥中摸到了一個偏圓的硬質小東西。
他不耐煩手上沾着淤泥,手在水中輕擺,洗去那些黑色的泥沙,再露出水面,他白皙修長泛着淺粉的手上捏着的是一顆黑色的小圓珠。
應當是蓮子,但蓮子又沒有這樣圓,也沒有這樣硬。
迎着天上的日光照了照,也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就是一顆黑色的滾圓小石頭,甚至不光滑,色彩也不夠純粹透亮,通天玩的寶珠都不會這樣粗糙。
通天幹脆坐在石台上,湖水映出他不加修飾卻顯鐘靈毓秀、稍顯豔麗的容貌,他幼時生一雙微圓瑩潤的杏眸,水汪汪的仿佛一眼便可以看到底的湖水。等漸漸張開,随着他越發顯出些許淩厲鋒銳的美貌,不知道是心機日重,還是仙神的威儀日顯,他倒愈發顯示出一雙幽暗深邃的鳳眸了。
他把玩着那顆小圓珠,扭頭又去觀察那隻石雕的貓,石雕貓專注着注視着水面,半點不知道有人的意見要大到天上去。
通天細看去,石雕貓脖子上的長命鎖上依稀刻着幾個字,他仔細去辨别,仿佛是“長樂無憂疾”五字,他讀了一讀,心中的疑惑暫且按下不提,向上看去,貓嘴裡還銜着一顆小珠子。
再看一眼,他隻覺這種帶着長命鎖的貓更像是他自己了,他也時常喜歡銜着寶珠到處丢,元始經常能在兩人的床上摸到各色的寶珠,然後抓着他數落,貓會像其他貓一樣扯着耳朵不看他當做聽不見。
可難道這顆珠子也要他去銜麼?
通天冷哼一聲把它丢回了水裡,他會入口的珠子,可不是這樣普通粗糙、又泡在淤泥裡的傻東西,通天大人的潔癖重着呢,他肯去水裡摸一摸,已經是給夠了大貓面子。
“不要又怎樣,我照樣是最厲害的貓。”
通天擦幹手上的水将手帕别回腰間準備走人,身後傳來了些許東西破裂開與植物飛速生長的動靜,他疑惑地轉頭,身後争先恐後冒出一叢蓮葉,蓮叢中一朵青芙蕖緩緩伸展,最後在他面前綻放,青芙蕖在數息間凋謝,隻留下一朵小小的蓮蓬,中心嵌着一顆小小的、形似寶珠的金色蓮子。
“這還勉強配得上我。”
某隻貓又開始尾巴翹翹,他假裝有些矜持地把那顆蓮子摘下來,本想剝開嘗嘗,然而那全然是顆渾然天成、寶光玄奧的金珠,他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變成貓叼着珠子下山。
叼着珠子剛跑了幾步,通天就停了下來,他不小心将那顆珠子吞了下去,那張俊美冷傲的半大貓臉上陰晴不定,良久吐出來一句話,“原來是我的内丹。”
沒用内丹他根本不可能像其他宗族那樣修煉,除了宗族的身份,其他一概沒有,便可全部心神都撲在神道上。
怪不得他從前雖然知道自己是宗族子弟,卻從沒什麼宗族的習慣與愛好。
怪不得他隻會神道術法。
怪不得他在神道上的天賦一騎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