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你會覺得着有些枯燥。”
羲和試着詢問,她誠然認為這很美,但九天上的景色一直是同樣的顔色,無盡的雲層在下方堆疊,看不見一絲人間山河,隻能看到一片蒼黑色,上方是被金烏照亮的荒蕪天色。
看久了總是相似的景色,永遠一成不變。
在一片死寂之中,天外天的森冷與金烏的烈火交雜混同,仿佛置身冰窖,又似在被烈火炙烤,常人難以适應這份撕裂交織的極緻感受。
她曾去過極北之地和銜着日精燭火的燭九陰聊過,對方很不喜歡待沒有人間煙火的天邊,時常閉上眼睛睡覺,北地也因此很少見日光。
後來青都在北地立起來,逐漸成為隐淵祖師的領地,那不需要她去巡察,她便去的少了。
玉銜蟬一看就是被嬌慣長大的天之驕子,或許不愛這冷色。
通天搖搖頭,他坐在羲和身旁,日車的邊緣,像他曾經坐在蓮池邊一樣任由雙腿在空中被風得晃動,赤色的衣裙層層疊疊吹起,像在日車上開了一朵嬌豔的芙蕖。
“南域是什麼樣子的?”
他忽然開口。
“很美,或許你會喜歡。”
羲和回憶着挑選合适的詞語為他形容,南域是太一直接管轄的帝都,作為春神的花園,山水都帶着生機,一年到頭繁花似錦,一束春光開過緊接着便是各色百花争豔,她從沒在南域見到冰雪。
“你們九命在南域盛極一時,沒人敢對你無禮。”
羲和憂心他是近鄉情更怯,不免安慰他,“你家的長者我也見過一些,都很和善,她們肯定喜歡你的。”
這話半真半假,九命的貓各個都很兇殘,打起架來是不要命隻要赢的性子,她們對自己家的後輩也确實疼愛,隻是這憐愛出自本能,一旦幼貓長大,往往便要翻臉将他們往外攆,類和讙的父母們就是這樣被趕出家門,散落在神州各處。
“你要是不喜歡在九命住,就來找我。”
羲和嫣然一笑。
通天禮貌婉拒,他就是不在九命住,也還有巫山的住所,讙和類也會歡迎他,他不是随便的貓。
又過了一陣,日車騰飛到最高處,金烏的光芒幾乎要閃瞎人眼,通天與羲和修為深厚并不受影響,然而在這光芒之中,羲和爽朗的聲音傳來,“你想知道什麼?”
通天過來總不會是要和她看這些一成不變的雲層天光。
“你為什麼會成親?”
少年清脆的嗓音裡帶着明顯的不解。
“你問這個?你想問的竟然是這個?”
羲和啼笑皆非,想到玉銜蟬的年紀又覺可以理解,看他身形,何止比自己小幾歲,正是年少慕艾的時候,枉她還以為這隻招人喜歡的九命是來跟她聯盟試探的。
“你笑什麼?”
這很可笑麼?通天微微蹙眉。
“不,不可笑,我隻是想到了有趣的事情,玉銜蟬,你問成親是想要和你那美貌的兄長成一次麼?”
羲和笑得很開懷,大有促狹之意,然而通天聽得不滿。
“你不要胡說,憑空誣人清白,我隻是感受到了杜康的氣息。”
“啊,你看見祂了?也對,依你的資質,看不見祂才奇怪。”
“不方便說就不用解釋了。”
通天被笑得發窘,他對這些過分自來熟的女孩子一向缺乏應對手段。
在對某個披着貓皮鳥羽的東西的了解上,羲和知道的顯然比通天多一些,她難得正經,笑了好一陣,才對通天解釋。
“這個也不難說,我想你應當見過隐淵祖師。”
她指的是鲲鵬,通天便點點頭,羲和繼續道。
“神靈是不分性别的,所以‘祂’偏愛一些兼具男女之形的生靈,我生來性别已定,隻好在别的方面做做手段。”
夫妻一體,通天似懂非懂。那個燕族青年年紀不大,全然一副以羲和馬首是瞻的樣子,這通天是看出來了的。
“可為什麼要讨‘祂’的歡心?”
羲和賣了個關子。
“這個你以後就知道了,至于杜康,嗯,祂是……做一些文書工作的,以後你多半免不了要和祂打交道,祂還是很負責的,雖然少數時候有些惡劣。”
通天很懷疑他們說的是不是同一個杜康,杜康負責?他隻看出來那家夥慢慢的惡意,對誰都不太好友善。
不對,通天慢慢回過味來,杜康對他是很縱容的,由羲和的态度來看,杜康對羲和也應當不錯。
他們都有一個特點,都是修習神道的佼佼者。
難不成杜康說的竟是真的,祂真有謀逆之心?
在通天的猶疑中,又是半日光景過去,羲和的金車在西南都廣之野停下。
這有一株很有名的神木,其名為建木,祂是人神溝通的橋梁,其葉繁茂,其幹峻挺,為天地柱。
太一居所在其上雲端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