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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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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楚殷,溫稚京還不知道,盛京城内還有如此陰森可怖之地。

地牢外面風和日麗。

地牢裡卻昏暗潮濕,木頭腐朽的氣味夾雜着濃郁的血腥味。

幾乎聞到的瞬間,溫稚京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滾。

牆壁上吊着幾盞微弱的油燈,燈光幽暗,并不足以照亮這片地牢,昏黃的光落在地面,隐約還能看到幾道未幹的血迹。

耳邊不時傳來哀嚎聲,還有鐵鍊在地上拖拽的沙沙聲。

聲聲入耳,森然可怖。

溫稚京死死掐着手背,才勉強維持表面的鎮定。

須臾,身側忽然橫來一隻手。

寬厚的手掌輕而易舉地将她的手緊緊裹住。

“怕了?”

身後的青年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扶住她顫抖的身子。

溫稚京回過神,掙開他的手:“隻是想到他在此處受着非人的折磨,我便恨不得将你千刀萬剮!”

楚殷神色微頓。

“朕說過,不會對他嚴刑拷打的。”

他的聲音依舊溫潤。

溫稚京将信将疑,卻也隻能強壓下心頭的慌亂。

如今司徒明在他手裡,她萬不能輕舉妄動,否則激怒這個瘋子,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耳邊傳來滴答滴答的水聲,溫稚京心跳得愈發快了,腳下也不自覺的加快幾分。

穿過幽暗的走廊和一間間哀嚎不止的牢房,兩人來到一間略微寬敞的牢房前。

這間牢房與别處略有不同。

雖是牢房,但整體還算整潔,四四方方的木床,桌案上還燃着一盞油燈,偶爾被拂過來的風吹得明明滅滅。

溫稚京一眼便看到那抹背對着她端坐在木床上的白色身影,試探地上前喚了一聲:“明哥哥?”

她這般急切,顯然沒注意到,身後的玄衣青年臉色愈發難看。

楚殷抿着唇,黑眸壓了下來,眼底似淌着洶湧暗流。指腹不急不緩地撚着一串碧玉珠。

玉石碰撞的啪嗒聲,逐漸與水滴聲漸漸重疊。

他靜靜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司徒明’緩緩轉過身……

原本還對楚殷的話半信半疑的溫稚京,在看到那張臉轉過來後,一直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她抓着牢房的栅欄,急道:“明哥哥,你可有受傷?”

楚殷冷冽的目光落在那雙緊抓栅欄的柔荑上。

随即劍眉微蹙,一面将她的手從栅欄上掰下來,一面從懷中抽出一方雪白的帕子。

“髒,别碰。”

見到司徒明,溫稚京也顧不上楚殷了,任由他抓着她的手仔細擦拭着。

牢房裡,‘司徒明’轉身看到來人,眼眸一亮,忙下了榻朝溫稚京走來:“稚京,你怎麼來了?”

嗓音依舊,似從前那般如沐春風。

他氣質柔和溫潤,即使一身囚衣,身處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也讓人無法将他與地牢那些死囚聯想到一起。

溫稚京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司徒明’,她上下打量幾眼,見他步履穩健,身上亦無受傷的痕迹,終于徹底松了一口氣。

旁邊的青年冷着臉,長指強勢擠入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

“這回信我了?”

溫稚京自知理虧,這一次難得沒有開口嗆他。

她看向已經走到跟前的‘司徒明’,還想說些什麼,身子卻被人攬住。

頭頂傳來青年冷冽的聲音。

“看也看了,該随朕回去了。”

溫稚京看着牢房裡的男人,她想和司徒明說,讓他再耐心等等,她一定會想辦法救他出去的。

此事因她而起,她不會任由他在這裡自生自滅。

隻是,眼前之人似乎并沒有讀懂她的暗示。

‘司徒明’看向那雙十指緊扣的手,輕聲道:“見你安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别擔心,我在這裡很好,你随陛下回去吧。”

溫稚京聽得蹙起眉心。

她還要說些什麼,楚殷已經不容抗拒地拉着她往外面走了。

溫稚京掙紮不開,隻能被迫離開地牢。

出到地牢外面,才發現天不知何時暗了下來,變得灰蒙蒙的。

雨滴斜斜落下,連成了細細密密的長線。

見兩人出來,立即有侍從撐傘上前。

楚殷接過侍從手裡的油紙傘,一如從前,傘的一端始終朝那側傾斜,為她擋去所有風雨。

隻是那人的目光再也不會在他身上停留。

楚殷抿着唇,握住傘骨的手不自覺地捏緊。

兩人并肩而行。

他輕聲喚她:“溫稚京。”

身側之人仿佛被什麼東西魇住了一般,并沒有聽到他的呼喚。

楚殷忽然停下腳步。

細密的雨從兩人之間劃過。

他仿佛看到,有一道溝壑橫在他們之間,随着她越走越遠,這道溝壑也被撕裂得越來越大……

可他清楚,這道溝壑,他再也填不上了。

若是之前,他或許能說服自己,隻要她在他身邊,他就能讓她重新愛上他。

可她方才看向那個假的司徒明時,他分明看到,她眼底重新閃爍的光亮。

是欣喜,亦是期冀。

一如從前,她看向他時的那般。

哪怕他再怎麼不承認,司徒明在她心中,俨然已經成了她活下去的期望。

好像有什麼東西,死灰複燃了。

楚殷心底沒由來的恐慌。

他忽然有些害怕。

怕她知道那個司徒明是假的,怕她知道司徒明早已死在崖底,更怕她知道真相後,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可若再來一次,他依舊會殺了司徒明。

他和司徒明,隻能活一個。

……

額頭觸上點點冰涼,溫稚京才恍惚回過神來,茫然地仰起頭。

卻見視線中橫過一把油紙傘。

泛黃的傘面斜過,将灰蒙蒙的天遮住了大半,也擋住了那絲絲縷縷飄落的雨。

溫稚京恍惚擡眸:“怎麼?”

青年一襲玄衣,鴉羽般的長睫微微垂下,叫人看不清情緒。

“無事……走吧。”

兩人一路無言,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車輪轱辘轱辘的,碾過一地積水,搖搖晃晃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入了夜,寒風從窗外灌入。

雲竹忙去将窗戶關緊。

那發散的思緒,在窗戶關上的刹那,也盡數回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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