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悶悶的,好像堵了一塊巨石,壓得她四肢有些酸麻。
溫稚京還是搶先一步,在他之前端走那碗涼透的粥,見他不解地看她。
她别過臉,别扭道:“涼了吃壞肚子。”
李殷動了動蒼白的唇,垂下視線。
“可是,我餓……”
此話不假。
他是真的餓了。
從西境趕回來,奔波了兩天一夜,途中隻喝了些水,至今粒米未進。
尋常人若如此,早就餓暈過去了。
他帶着傷撐到現在,已是極限了。
溫稚京側着身子對他,聞言,看了眼他毫無血色的唇,又看了眼他緊緊捂着肚子的手,終究軟了心腸。
她沒再看他,低聲解釋道:“紫珍熬粥去了,你再忍忍。”
青年詫異擡眸。
須臾,輕輕應了聲:“好。”
無人看見的角落,薄唇微勾,蕩起一個極輕弧度。
隻是轉瞬即逝。
兩人就這麼枯坐着,誰也不說話,時間變得分外難熬,更别提那道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溫稚京有些坐不住,正想着找個借口出去透透氣,門外便傳來紫珍的聲音。
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她連忙道:“進來。”
紫珍端着熱騰騰冒着白氣的白粥進來,将粥放在小案上,便識趣地退下了。
外面再次傳來房門掩上的吱呀聲。
溫稚京端起那碗白粥,一邊替他吹涼,怕他以為和離了,公主府就連塊肉也不舍得給他吃了,便解釋道:“你身上有傷,腹中空虛許久,不宜食用過于油膩的食物,先吃碗粥墊墊肚子,明日再讓小廚房做些吃的。”
李殷靠在床頭,安靜聽她說完,在她再次朝他看來時,唇角乖巧地扯出一抹笑容,輕聲應道:“好。”
溫稚京收回視線,低頭繼續攪着碗裡的粥,約莫感覺沒那麼燙了,才舀了一勺喂他。
青年垂眸看向伸到嘴邊的白粥,眼眸微斂,一副謹小慎微不敢再惹她生氣的模樣,擡起手,小聲道:“我自己來……”
溫稚京:“再演就過了啊。”
李殷:“……”
他壓下唇角的笑,眼睛的笑意卻是藏都藏不住,幾乎要将眼前之人溺在其中。
李殷自與她相識,便知她一向好哄,耳根子又軟,生氣了就說些好話,不行的話,略微示弱便能博得她的憐憫。
人心一憐憫,氣也就消了。
他含着笑看她:“你都知道了?”
溫稚京還未消氣,聞言,冷哼一聲:“我若再被你騙,就是傻子!”
見他依舊盯着自己無聲的笑着,溫稚京羞惱瞪了他一眼,“你還笑?”
她收回手,欲起身不再管他。
“愛吃不吃,餓死正好!”
卻被青年擒住腕子。
他忽然探身過來,就着她的手,蒼白的唇含住那柄潔白的勺子。
細微的吞咽聲在耳邊響起。
時間仿佛被延長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勺白粥盡數被他吞入腹中。
唇瓣一張一合,隐約閃過一抹殷紅。
那抹殷紅卷着米粥,轉瞬便隐入暗中,溫稚京忽然想起,那柔軟卻分外有力的舌勾住她的。
引導着,緊追不舍的,與她在唇齒間放肆糾纏……
對上他忽然擡起的眼眸,清澈懵懂,溫稚京像是做賊心虛般,腦子裡轟的一聲,好像炸開了花。
與此同時,小臉肉眼可見的飛快漲紅,一雙杏眸瞪得老大。
做完這一切後,青年才虛弱地靠回床上,滿意地擡起潋滟眸子,凝着她紅透的臉頰,輕笑道:“誰說我不吃?”
嗯,不僅心腸軟。
還貪戀美色。
幸好。
他還有美色。
溫稚京猛地收回手,身子緊繃得像一張弓,細細顫抖的手也仿佛是無措一般,不停攪着碗裡的粥。
完全诠釋着什麼叫‘人在尴尬的時候會顯得特别忙’。
李殷垂着眸子,就這麼安靜地看着她攪了将近一刻鐘。
薄唇微動,最後還是向饑餓屈服,輕聲喚她:“公主再攪下去,我真要餓死了。”
溫稚京猛然回神,低頭看了眼手上那碗粥,隻見本就濃稠的米粥幾乎被她攪成了米糊。
咳。
她默默收回手,又舀了一勺粥遞過去,這次卻是不敢再看他了。
李殷也點到即止。
此計雖好,卻不适合多用。
屋子裡再次陷入一陣難捱的寂靜。
約莫一刻鐘後,米粥見了底,溫稚京也跟着松了一口氣,将碗放到一邊,又扶着他躺下。
見她收拾完後,又搬了張軟衾放在軟榻上,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李殷詫異擡眸,蓋在被褥下的手指緊緊捏着,似不确定般,試探問:“你不走了?”
溫稚京将被褥鋪好,坐在裡間外的軟榻上,這個位置看去,正好能看到裡間的情況。
如此這般,李殷再出什麼事,她也好及時發現。
其實,溫稚京很不想承認,她是因為愧疚才留下來的。
若她沒有賭氣,在紫珍彙報的時候便來看他,或許,他的傷勢就不會加重了。
她輕歎了一聲,沒有理會他,踢了鞋襪,兀自掀開褥子躺下。
沒說一句話,卻也回答了他。
俊顔終于舒展。
他知道,她原諒他了,也不再排斥他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