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珍也被她的話吓了一跳。
“公主許是看卷宗累了,晃了神。”
溫稚京想了想,也是。
這燭光晃眼,她看了一天,已是疲憊不堪,認錯了人倒也沒什麼奇怪的。
溫稚京伸了伸懶腰,困意襲來。
到了後半夜,雨聲漸大。
隐隐有悶雷從遠處傳來。
耳邊驟然炸起一聲驚雷,溫稚京吓得尖叫一聲,翻身抱住被褥。
“李殷!”
紫珍提着燈推門進來。
“公主?”
溫稚京抱着枕頭坐起來,低頭看到空蕩蕩的床榻,神色還有些恍惚。
分不清是失落,還是其他。
她轉頭對上紫珍擔憂的視線,才反應過來。
原來,隻是個夢啊。
“我沒事。”
紫珍見她臉色不好,安撫道:“公主安心歇着,奴婢在這兒陪着公主。”
溫稚京搖頭,睡意卻無了:“我沒事,你回去睡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紫珍福身應是。
房門再次關上,溫稚京摸索着點燃床頭的燭台。
微弱的燭光驅散了這一處黑暗,透過鵝黃色的床幔照進來,溫稚京抱着軟枕盤腿坐在榻上,杏眸斂下,盯着空蕩蕩的另一側床榻發起呆來。
窗外雷聲悶悶傳來,沒多久,是雨滴淅淅瀝瀝打在窗戶的聲音。
因先前遇刺一事,睡前,紫珍已替她關緊了門窗,将那初春的寒意都被擋在了外面。
她的思緒漸漸被這雨聲帶回了甯州那場的甘霖。
也不知李殷在甯州過得如何……
那些難民會不會為難他,有沒有好好吃飯?
還有逆黨,李殷會不會有危險……
她忽然有些後悔,不該答應他,讓他留在甯州的。
軟枕上仿佛還遺留着熟悉的梅香,她不由得将它抱緊了些。
枯坐了許久,終是将最後一點睡意也消磨掉了。
溫稚京扯過一旁的外衫,蓋住僅着藕色寝衣的身子,握着燭台往書案走去。
她将燭台擱在案上,微弱的燭光頓時在案台暈開淺淺的光影,她執筆,筆尖點在硯台上,筆腹沾上些許濃墨。
落筆時,她卻又犯難了。
心裡好像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想問他一個人在甯州住得習不習慣。
還想問他有沒有想她?
想了多少次?
……
夜色逐漸淡去。
稀薄的日光透過雕花窗戶灑進來。
溫稚京拉開門,一夜未眠,她的眼底多了一抹淡淡的烏青。
紫珍見她起了,迎上去:“公主今日怎起這般早?”
溫稚京笑着将手裡的信遞給她:“幫我送去甯州。”
紫珍接過信,立馬着手去辦了。
約莫晌午時分,宗靖月來了,身邊還帶着蘅衛。
她一見到溫稚京那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頓時捧起她的臉:“你這眼睛怎麼了,昨夜沒睡好啊?”
溫稚京随口找了個理由搪塞:“昨夜的雷吓人得緊。”
宗靖月放開她,點頭:“确實。”
一行人去了前廳,蘅衛将這兩日查到的線索一一同溫稚京彙報。
“郭家被查的前兩日,有人看見郭铮曾進過宮,至于去了哪兒,見了什麼人,倒是不知。”
溫稚京沉思:“也就是說,宮裡有接應他的人,而且極有可能就是背後之人?”
蘅衛點點頭,偷偷看向宗靖月。
見宗靖月疑惑看來,又忙裝作不經意的移開視線。
溫稚京看在眼裡,心裡頭明鏡似的。
宗靖月卻想起另一件事:“對了,聽說朝廷派去治理甯州旱災的使臣,剛到甯州就被那裡的難民殺了,據說,是被活生生打死的,甚至死了也不放過他們,一個個的撲在那些屍體上撕咬。”
活像隻毛茹飲血的怪物。
提及那些使臣的慘狀,宗靖月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溫稚京駭然:“他們要造反?”
宗靖月歎了一口氣:“這事兒今日才傳到宮裡,陛下震怒,不日便要派兵鎮壓。”
甯州亂成這樣,阿爹定是氣壞了,他風寒還未好呢。
溫稚京想了想,還是進宮一趟。
剛進福甯殿,便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比上次還要重上許多。
溫稚京接過孫内官捧來的藥,朝内殿走去。
“爹爹。”她朝裡面喚了一聲,進來後,卻見惠妃正在禦前伺候。
見到溫稚京,她微微颔首,卻并不起身。
“珈洛來啦。”聽到皇帝的聲音,溫稚京回過神,端着湯藥走過去,放在床邊的小案上。
“爹爹今日身體如何?”
皇帝還未說話,惠妃便插嘴道:“陛下這幾日身子調養得很好,若不是今日在朝上被氣着了,也不會如此。”
溫稚京向來不喜這個女人,從她剛進宮的時候就不喜歡了。
幼時,她曾親眼看見,這個女人将一隻狸花貓扔進湖裡,卻扯謊說是那位曾嫔要害她。
那時她正得聖寵,誰也不敢忤逆她。
隻是可惜了那位模樣秀麗的曾嫔,才進宮沒多久,便跳湖自盡了。
自那時起,溫稚京就特别特别讨厭她!
她黛眉緊蹙,毫不客氣道:“怎麼是你在侍疾,我阿娘呢?”
惠妃讪笑一聲,柔聲解釋:“姐姐許是有什麼要緊的事,不方便前來。”
“是朕讓皇後在宮裡好好修養的。”
溫稚京跺腳:“爹!”
皇帝扶着惠妃,低聲道:“此處藥氣重,你還有身孕,先回去休息吧。”
身孕?!
溫稚京瞪大了眼睛,恨恨瞪着惠妃。
惠妃這才盈盈起身,柔聲道:“那陛下好生休息,臣妾告退。”
惠妃走後,皇帝才朝溫稚京招手。
溫稚京無動于衷:“爹爹有什麼話就說吧,我才不要坐她坐過的地方!”
皇帝失笑,再次招手:“珈洛,别耍小孩子脾氣,爹爹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說。”
溫稚京哼了一聲,卻還是聽話上前,坐在床邊。
“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