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的燈籠隻有遠處零星幾隻,根本不足以将這片昏暗照亮。
溫稚京有些發怵,莫名的寒意從背脊爬上來,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就在這時,前面的屋子傳來幾道窸窸窣窣的聲音,溫稚京吓得尖叫一聲,扭頭就跑,沒想到一個不留神踩中了裙擺,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撲去,她隻得驚慌閉眼。
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
夜風拂過,她落入了一個結實有力的臂彎裡,淡淡的梅花香撲面而來。
“李殷,你怎麼……”
她餘驚未定睜開眼。
說着,忽然意識到什麼,聲音戛然而止。
都說習武之人氣息内斂,步履穩健,武藝高超之人更是令常人無法察覺,尤其輕功極好的,就算到了身後也不一定能發現。
方才,李殷是何時到的?
她不禁回想起工部侍郎老爹壽宴那日,她醉了酒,在院中遇上李殷,他亦是這般輕巧地帶她躲進了那間屋子。
有什麼東西好像在她的腦海中閃過,快得她根本抓不住,隻剩下一個疑惑。
一個被她重新審視的疑惑。
李殷為何要躲?
“可有傷着?”頭頂傳來淡漠如水的聲音。
溫稚京收回思緒,沉默着搖搖頭。
她的反應被李殷盡收眼底。
見李殷還在盯着她看,溫稚京欲言又止,想着問他輕功何時這般好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轉而看向身後那件詭異的屋子。
“那屋子似乎有什麼東西……”
她怯怯的擡手指了指,又迅速收回,仿佛害怕多停留片刻,便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順着指尖纏上來。
李殷順着她的指尖往前望去,隻見一間破舊的屋子,門口堆放着柴火,約莫是間柴房。
他正要安撫說許是耗子,卻聽見那柴房的動靜更大了,想來是聽到外頭有人說話,要鬧出些動靜引起外人注意。
溫稚京與李殷對視一眼。
這屋子不會……有鬼吧?!
溫稚京腿肚子都在打顫,她不怕别的,就怕鬼。
李殷看出她的害怕,勾唇輕笑,壓低聲音調侃:“原來公主這麼膽小?”
小時候住在宮裡,常常聽宮裡的老人說哪個宮又死了人,哪個宮的皇子夭折了……
日子久了,她總覺得皇宮蔓延着一股陰森的涼意,像陰溝裡的蛇蟲鼠蟻,黏膩,陰冷。
這種感覺直到她長大些才漸漸消失。
不過此刻,她絕不可能在李殷面前露怯。
“誰說我怕了……許是一隻耗子罷了,柴房嘛,難免的!”
李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溫稚京發現他近來越來越愛笑了,但她并不覺得他是因為喜歡她才笑的。
他是在嘲笑她!
溫稚京氣不過,為了證明自己似的,雄赳赳的朝柴房走去。
越走近聲音越大,溫稚京的步子也越慢。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那狂跳的心髒,一扭頭,卻發現李殷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旁。
溫稚京悚然,
他莫不是也是鬼吧,怎麼走路沒聲的?
不過眼下她顧不得他,她的注意力全被這間柴房吸引了。
兩人站在門前,屋内的動靜愈發大了,甚至柴房的門也跟着晃動起來,發出一陣哐當巨響,溫稚京這才發現,房門上還挂着一把鎖。
急促悲戚的嗚咽聲從門縫傳出來,隐約是個女子。
裡面竟然有人!
隻是還未待她細想,李殷忽然攬着她的腰身,腳尖一點,躍進了半人高的樹叢裡。
動作迅捷,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隻留下樹葉與衣物摩擦的窸窣聲,轉瞬即逝。
溫稚京穩住身子,怔愣地看他。
李殷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往前看。
溫稚京疑惑看去,卻見那浪蕩子薛孟良一陣小跑朝這邊過來,停在了哐哐巨響的柴房門前,擡腳用力踹了幾下。
“吵什麼吵!若不是今日有貴客在,看我不收拾你!”他狠狠啐了幾口唾沫。
“再吵,腿也給你打斷!”
沒過多久,人便罵罵咧咧離開了。
溫稚京緊張的抓着小樹杈,算是看明白了,約莫是薛孟良強搶了哪家的娘子,關在了這裡。
這種事在世家中也是常有的,主人常常會将不聽話的奴仆關進柴房訓誡。
放在薛孟良這個淫賊身上,柴房裡的人約莫是他搶來的小娘子。
隻是……
溫稚京眼下卻注意到另一件事。
方才藏匿得突然,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李殷帶到樹叢裡,整個過程仿佛一瞬間便結束了,她年幼時曾陪溫翁玉上山,看他練過幾次武,也見過許多武功高深的大能。
像李殷這般身輕如燕的輕功,莫說盛京,就是整個大周,她也從未見過。
他不是琴師麼?
何時輕功如此了得了?
李殷對她的反應看在眼裡,眼中泛起波瀾。
他無聲笑了起來。
“公主這麼看着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