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搖搖晃晃,将聲聲金鈴送入夜夢中。
溫稚京睡得并不安穩,她夢見自己在一片迷霧中茫然奔跑,身後是緊追不舍的提刀刺客,明明離着很遠,可她好像怎麼都逃不過。
他們為什麼要殺她,溫稚京想不明白。
她隻能跑,不停地朝前跑。
直到迷霧盡頭,她看到一抹模糊的雪色。
是李殷!
她欣喜若狂,沒有半分猶豫就朝他奔去。
隻是心中的呼喚還未出口,一道涼意驟然刺入她的胸膛!
溫稚京駭然吓醒了,動作之大,直接将腦袋撞上車壁,腳踝也再次扭傷,痛得她咚的一聲跌坐在地,嘴裡直抽涼氣。
一旁閉目養神的李殷沒想到她會突然醒來,也沒想到她來了這麼一套連環撞,下意識伸手扶她。
溫稚京正捂着腦袋痛吟,看他伸手過來,竟慌得瞬間向後躲去!
李殷動作一頓,目光對上那雙驚恐含淚的眸子,須臾抿了抿唇,沉默着收回手。
馬車裡安靜得仿佛隻剩下心跳聲。
不知過了多久,溫稚京才從方才的噩夢中緩過神來,死裡逃生的餘悸還萦繞在心頭。
她又看了眼已經坐回去閉目養神的李殷。
剛剛他似乎要來扶她的,溫稚京心中五味雜陳,她沒好意思再叫他扶她,也因方才那個可怕的噩夢,她小心翼翼的,盡量避開扭傷的腳踝,踉跄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坐在李殷的另一邊,坐立不安,一邊用怯生生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掃過李殷,一邊在心裡懊悔。
夢而已,李殷又不會殺她,她為何要害怕他?方才還躲開他……
李殷他……不會在生氣吧?
溫稚京偷偷擡眸觀察李殷的神情。
兩人一路無言。
好在公主府沒多久便到了,溫稚京糾結了一路,正準備開口打破僵局。
卻見李殷倏地起身,徑直掀開簾子下去了。
“……”
溫稚京微怔,回過神後趕緊掀開簾子喚住他:“李殷!”
馬車下的身影一頓,卻沒有回頭看她。
她咬了咬唇,一股莫名的苦澀湧上心頭,連喉嚨都有些發緊。
“我、我腳扭傷了。”
女子嬌柔的聲音怯怯從身後傳來,似乎還帶着幾分哭腔和委屈。
李殷斂下眸子,大步轉身又上了馬車。
馬車一晃,車簾驟然被掀開,寒風猛地灌入。
溫稚京一怔,她微仰着頭,還保持着掀窗簾子的動作,李殷就這麼強勢地闖入她的視線中,他的身後是瑩瑩的燈火,灑在他的背上,襯得那身霜雪都仿佛融化了些許。
溫稚京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就這麼砸了下來。
“……”
溫稚京緊咬着下唇,紅着眼沉默不語,任由李殷抱她下了馬車。
守在公主府的紫珍聽聞公主回來了,還受了驚吓,連忙馬不停蹄趕到門前,到了前院卻見到這般景象。
她當即止住聲,目不轉睛地看着李殷将自家公主抱回院中。
李殷冷着臉,抱着溫稚京大步往偏殿走去,溫稚京緊摟着他的脖子,将腦袋輕輕埋在他頸窩裡。
不知過了多久,頭上傳來一聲極淡的歎息。
“别哭了。”
話音剛落,那股死命壓下的酸澀再次湧上眼眶。
她瞬間紅了眼眶,淚珠啪嗒啪嗒的,全都砸在李殷的衣襟上。
微涼的淚水浸濕衣衫,卻灼得他的肌膚一片滾燙。
李殷停下腳步,聲音比方才放軟了幾分,語氣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無奈:“别哭了,眼淚都哭我身上了。”
他一說話,溫稚京委屈得眼淚跟決了堤似的:“你兇我,你還不理我!”
李殷歎氣:“我沒有。”
溫稚京哭訴:“你沒有什麼?”
“……”
李殷不說話,任由溫稚京如何哭鬧,不再動容分毫,沉默着抱着她回了房。
他将溫稚京小心放到床榻上,轉身離去。
溫稚京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委屈巴巴地看他:“你又要走?”
李殷微微側目,目光落在被她抓住的一片衣角,他伸手要扯回。
溫稚京的手抓得更緊了,紅了眼,啞聲道:“李殷,我腳好疼。”
李殷不為所動,狠絕的将那片衣角抽回,不再看她一眼,淡淡道:“我去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