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被攥得有些發燙，他忽然覺得可笑——一個禮物而已，至于嗎？可理智歸理智，心底的酸澀卻怎麼都壓不下去。

“你幹嘛呢？”珂婕的聲音突如其來，他手裡的塑料袋驟然一松，砸在腳邊。

她懷裡抱着錄音設備，應該是要去錄音室，眼裡帶着幾分好奇地看着他。谷思翰指尖無意識地摳着垃圾桶邊緣的鏽迹，像個被抓包的孩子。

“看夕陽。”他扯出的借口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可她沒有拆穿，隻是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教學樓玻璃幕牆上映出的橘色餘晖，微微一笑：“那你繼續，我先去錄音了。”她抱着設備走遠了，暮色映在她微卷的發尾上，像是落了一層溫暖的光。

谷思翰站在原地，垂眸看着西裝褲上沾着的細小貓毛——昨夜陪她喂流浪貓時沾上的。昨晚還覺得柔軟的東西，此刻卻像利刺一樣紮進喉嚨，讓他呼吸不暢。……周予安送的東西，她真的會在意嗎？他不想知道答案。

第二天。

“谷思翰。”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壓抑着一點點無奈，“周予安跟我說，讓你幫忙轉交的禮物，你是不是弄丢了？”

谷思翰站在錄音室門口，耳朵有點燙，嘴唇動了動，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不小心……”

珂婕垂眸，看着桌上的禮盒，是周予安又送了一份。發絲掃過盒子的表面，像是落下了一點無形的責備。她聲音不重，卻讓谷思翰喉嚨一緊——“撒謊不是好習慣。”

這一刻，他甯願面對百人法庭的質詢，也不願面對她睫毛投下的失望陰影。他忽然有些慌了。“我……”他攥緊了手指，嗓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我就是不想給。”

“為什麼？”她問。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聲說：“我不喜歡……别人給你送東西。”空氣陷入短暫的靜默。

良久，珂婕輕歎了一聲，眼底的情緒漸漸柔和下來：“笨蛋。”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袖口，像是在安撫一隻悶悶不樂的大狗，“以後别亂丢東西了。”谷思翰愣了愣，喉結滾了滾，低聲應了一句：“嗯。”可下一秒，他悄悄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05

學生會就過兩天的校園文化節開會，谷思翰提前換好衣服，站在玄關處噴了點香水——是珂婕之前誇過的，帶着清爽海風氣息的那款。

可剛噴上，他又懊惱地皺起眉，拿紙巾匆匆擦去。

……太刻意了。

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像是在意，但實際上——他太在意了。

走進會議室時，周予安正捧着一個建築模型走進來，像是剛從教室趕來，襯衫袖口還卷着。

谷思翰漫不經心地擡手整理資料，動作刻意放緩，确保西裝胸口的海鷗胸針能折射出虹光，在燈下顯得格外顯眼。“很襯今天的領帶吧？”他語氣随意，眼神卻隐隐帶着試探，背脊繃得筆直，像隻悄悄豎起頸毛的金毛犬。

周予安瞥了眼胸針，笑了笑，沒說什麼。

開會前，周予安順手遞給他一杯咖啡，谷思翰接過時，刻意露出手腕上的手鍊——那是他前幾天在夜市買的，和珂婕的是一對。

周予安注意到了，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谷同學最近也在聽我們電台？看你别了我們電台的周邊。”他的手伸向谷思翰的胸針，像是要确認什麼。

谷思翰下意識後撤半步，指腹摩挲了一下手鍊上的金屬環，語氣不動聲色：“隻是喜歡珂婕的聲音，正好你們廣播站宣傳部的人給了我一個。”他的語調沉穩冷靜，可指尖握着咖啡杯時卻有些收緊，像是在掩飾什麼。

周予安看着他，笑容若有所思，沒再說什麼。

會議開始，投影儀亮起，桌上的文件翻開，所有人開始讨論學生會的校園文化節企劃。可谷思翰的注意力，卻莫名有些不集中。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鍊，金屬邊緣映着冷白的燈光——像是某種無聲的宣誓。

06

校園文化祭的籌備現場飄着丙烯顔料的氣息，混着青春與躁動的溫度。谷思翰站在梯子上懸挂彩燈，目光卻鎖死在不遠處搬運展闆的珂婕身上。她今天穿了一件寬松的白色衛衣，袖口沾了些許顔料，顯得更加随性自然。可他的視線很快被另一個人吸引——周予安正站在她身旁，手裡握着裁紙刀，幫她切割KT闆。兩人交疊的衣袖在光影裡晃動，像是根細微卻紮眼的刺，狠狠紮進他的視網膜。

“谷同學，能遞包大頭釘嗎？”

周予安忽然仰頭，沖他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像勝利者一樣。

谷思翰不動聲色，握緊手中的大頭釘，故意朝反方向抛去。可就在周予安彎腰去撿的刹那，頭頂的腳手架忽然晃了一下，直直向珂婕的方向傾斜。谷思翰心髒猛地一緊，幾乎是瞬間從梯子上跳了下來，用後背擋住了墜落的支架。金屬撞上肩胛的力道不輕，他卻沒吭一聲，反而先去看珂婕有沒有受傷。她睜大眼，驚魂未定地望着他。“……你瘋了？”她的聲音帶着一絲後怕。谷思翰卻隻是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默默把歪掉的支架扶正。

——雄競暗戰：志願者名單上，他悄悄把自己和珂婕的排班安排在同一天，而周予安，則被安排到了遠遠的另一組。

可戰局仍未結束。

當文化祭正式開始，周予安不知從哪兒買來了珂婕最愛的藍莓慕斯，帶着得意笑容放到她面前：“辛苦一天，補充點糖分。”

谷思翰正在儲物間蹲着組裝活動用的小型雪景球，聽到外間刀叉輕碰瓷盤的聲響，手裡的鑷子一抖，竟然直接戳破了指尖。血珠滲出來，他皺了皺眉，剛想伸進外套口袋擦幹，簾子忽然被掀開。“你受傷了？”珂婕的聲音帶着點擔憂。谷思翰立刻把手藏進衣服裡：“……沒有。”可她眨眨眼，下一秒，竟變魔術似的從兜裡掏出一個創可貼，舉到他眼前。是他前幾天塞進她急救包的小狗圖案創可貼。

——最終日舞台劇環節。

他被迫穿上大灰狼玩偶服，扮演那個破壞公主和王子愛情的“壞人”。

厚重的絨毛套裝讓他燥得心浮氣躁，可當他看到周予安飾演的王子正伸手去牽珂婕扮演的公主時，心裡的火蹿得更高了。

他再也忍不住，提前一步沖上舞台——一隻巨大的絨毛爪子，啪地一下拍開了兩人交握的手。觀衆席瞬間爆笑。珂婕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腳下一個不穩，差點摔倒。谷思翰愣了一下，趕緊伸出另一隻毛絨爪子，手忙腳亂地把她扶住。更大的笑聲從台下傳來。珂婕扶額，簡直哭笑不得。

慶功宴上觥籌交錯間，谷思翰假裝喝醉，趴在珂婕肩上嘟囔：“……我不是故意提前上去的……最後效果不是很好嗎……”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點委屈的意味。

珂婕無奈失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是啊，比原本還要成功。”

月光漫過宿舍樓，谷思翰抱着珂婕送的金毛玩偶，縮在飄窗上，手機相冊裡存着今晚偷拍的珂婕側臉。她發間别着一個藍色發夾——那是他今早偷偷塞進她書包的。他看着那張照片，握緊了手中的玩偶，唇角抿出一個細微的弧度。

07

文化祭落幕後，秋意逐漸加深，夜晚的風帶着一絲清冽的涼意。珂婕趴在錄音室的桌上，百無聊賴地翻着筆記本，耳機裡回放着當天的舞台劇錄音，谷思翰搶戲的那一幕還是讓她忍不住輕笑。

她不是沒察覺到——這些天裡，谷思翰對周予安的态度透着點别扭的敵意。志願者排班的調整、突然闖入舞台的“意外”、甚至他假裝醉酒的模樣……太明顯了。于是，她在晚上的散步時，故意開了口。

“……我和周予安隻是工作關系。”她踢了踢落葉，聲音随意得仿佛隻是閑聊，“合作項目多了點，但也隻是因為都在廣播站。”她沒看他，故意留了個空白，讓他自己消化這句話的意味。

然而，走在她身側的男人，耳根卻悄無聲息地泛起了淡淡的紅色。

夜風輕拂，谷思翰垂眸盯着路燈下交疊的影子，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揚，心跳也比平時快了一拍。他的占有欲無比清楚——他不喜歡看到周予安靠她太近，不喜歡她的名字和别的男生頻繁地出現在同一句話裡。可他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真正幹涉。

可是，她卻親口告訴了他。她說她和周予安隻是工作關系。她是在……安撫他嗎？

谷思翰忍不住偏過頭，視線落在她微微揚起的唇角上，眼底漾起一絲隐秘的笑意。他突然有點想捉弄她。于是他故作冷淡地“嗯”了一聲，下一秒，忽然伸手勾住她的手腕，随意地将她拉近半步。

“所以，别人的蛋糕少吃點。”他的語氣帶着一絲若無其事的占有欲，“藍莓慕斯雖然是你的愛好，但不能随便拿。”

珂婕一怔，擡頭看他，下一秒便看見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睛裡，藏着分明的竊喜。她忍不住笑了，輕輕晃了晃被他牽住的手腕，語氣帶着點無奈：“那你準備補償我什麼？”

谷思翰眼神一動，薄唇微微勾起：“我做的小型雪景球還缺個主人，送你？”

珂婕愣了下，随即笑彎了眼：“成交。”

——晚風裹挾着秋日的溫度，輕輕拂過街道。他們的影子被路燈拉長，微妙地交疊在一起，不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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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