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視角|大學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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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初秋的食堂彌漫着糖醋排骨的香氣，熱鬧而嘈雜。谷思翰握着餐盤的手指節微微發白，目光越過人群，精準地鎖定在靠窗的卡座上。

珂婕正笑着，接過鄰座男生遞來的耳機。晨光從落地窗灑落，在她的耳釘上折射出一片細碎的光斑，晃得人心煩意亂。

她對面的男生是周予安，建築系的，校廣播站的新站長，他之前接觸過。而此刻周予安袖口卷起的手臂正随意地搭在餐桌邊，指尖點着珂婕的筆記本屏幕。

珂婕從高中就開始做網絡配音了，被廣播站錄取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谷思翰想，隻是——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了？

谷思翰的後槽牙無意識地磨着，直到嘗到一絲鐵鏽味才察覺自己咬破了口腔。他緩步走過去，在他們之間放下了文件夾，力道震得番茄湯泛起漣漪。

“法理學筆記。”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林教授讓我轉交。”

珂婕偏頭看他，疑惑道：“我要你的筆記幹嘛？再說林教授不是你們學院的嗎？找我幹嘛？”

她發間有股新換的柑橘香，淡淡的，卻足以讓他分神。他記得她上周不是這個味道……不對，現在該想的是别的事。谷思翰沒說話，一屁股坐到珂婕旁邊，右手在桌下反複解鎖手機，其實隻是機械地刷新着空白的郵箱。他的指尖攥緊，目光落在珂婕的電腦貼紙上——一隻簡約的海鷗剪影，像是要展翅掠過屏幕。

他的餘光掃到周予安腳上的帆布鞋，鞋舌上赫然印着一模一樣的海鷗圖案。胃部像是被人用拳頭狠狠揍了一下，冰冷、墜痛。

耳機線突然被扯動，珂婕疑惑地看向他，桌上的叉子已經掉在周予安的鞋邊。

“抱歉。”谷思翰語氣淡淡，撿起叉子，卻隻是用濕巾擦了擦桌面。

周予安笑了笑，毫不在意地繼續指着屏幕上的聲波圖，傾身給珂婕講解。就在他再度靠近時，谷思翰的鋼筆“啪”地滾落桌底。

俯身撿起的刹那，他再次看到那隻海鷗。他們之間，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谷同學要不要聽聽看？”周予安将耳機遞過來，語氣随和，“小婕剛配的，廣播站的電台版塊。”

谷思翰接過耳機，目光落在耳機線上——薄荷味須後水的氣息盤踞在鼻腔裡，纏繞在呼吸之間。他拿出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着并不存在的污漬。

珂婕歪頭看着他，眨了眨眼：“你不會是嫌棄我吧？”

他手一頓，語氣不鹹不淡：“耳機這種東西，别随便借給别人。”

02

傍晚，法學院的台階上，夕陽在大理石地面鋪了一層橘金色的薄光。谷思翰遠遠就看見了她，蹲在花壇旁，指尖沾着貓罐頭的湯汁，懷裡抱着一隻玳瑁貓。她看見他，沖他笑：“它叫拿鐵。”

貓咪的尾巴勾住她的手腕，發出惬意的呼噜聲。她的發絲被晚風吹起，腕間他送的手鍊在風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谷思翰走近，蹲下身，抽出濕紙巾，把她的手包住，慢慢擦拭。力度克制得近乎虔誠。

“你最近……很喜歡海鷗，你電腦上……”他突然問。

珂婕愣了一下：“嗯？我錄的廣播站電台的logo呀，你沒發現，也太不關心我了，記得去聽，周予安說我錄的特别好呢。”

……所以，那隻是廣播站的設計？

胃部的墜痛感頃刻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自嘲。谷思翰低下頭，望着貓咪蹭過自己西裝褲的樣子，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他輕聲道：“要不要養隻金毛？”

珂婕挑眉，看向他：“怎麼突然問這個？”

晚風卷走刹那的沉默，他在第二十次深呼吸後，終于把“因為我想做你的忠犬”這句話硬生生吞了下去，改口道——

“金毛比較……會看家。”

03

那天晚上，谷思翰坐在書桌前，台燈投下的光影在文件夾上鋪開一片柔和的暖色。他的手機屏幕亮着，耳機線沿着桌面蜿蜒而上，另一端正播放着校廣播站的新一期電台節目。

“歡迎收聽《夜航信箱》，這裡是主播海岸集市。”

是珂婕的聲音。

柔和，帶着一點點夜色的沉靜，像潮水拍打礁石的聲音，溫柔地包裹着人的情緒，讓他的心緒不自覺地跟着平靜下來。

他輕輕地閉了閉眼睛，靠在椅背上，手指在鼠标上漫無目的地滾動着，直到聽見她念出一封匿名來信——

“有人問，最近壓力很大，睡前總是容易胡思亂想，有什麼方法可以幫助放松呢？”

她頓了頓，像是淺淺地笑了一下，然後語調輕緩地回答：

“聽海浪的聲音，聽風穿過樹梢的聲音，或者——聽一些溫柔的聲音，說些溫暖的話。希望收聽電台的你們，每一天都能睡個好覺。”

谷思翰的手微微一頓，溫柔的聲音，說些溫暖的話......這不就是他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嗎？

他蓦地睜開眼，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幾秒，指尖不受控制地點開了評論區，迅速地注冊了一個小号，留下一條評論：“主播的聲音特别溫柔，希望多錄幾期～”

發送出去的瞬間，他就後悔了。多錄幾期？那豈不是意味着她還要和周予安繼續合作？他眉心皺起，剛想撤回，頁面卻顯示“評論已發送，無法撤回”。

……算了。

他歎了口氣，關掉屏幕，取下耳機，把額角抵在手背上，耳邊還回響着她的聲音。未來的幾天，這個電台成了他安撫焦躁心情的良藥，伴随他入眠。

——她的聲音真的很溫柔，像是能治愈一切。

第二天，珂婕撐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谷思翰：“怎麼樣，喜歡我的電台嗎？”

谷思翰放下手裡的書，瞥了她一眼，耳根有點熱：“嗯……很好聽……很助眠……”

她不滿地嘟囔：“什麼嘛，我以為你會說内容不錯呢……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啊……”

“沒有！”他立刻坐直了些，難得有點急促，“……我是說，你的聲音很溫柔，很能鼓舞人。”

她眨了眨眼，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地誇她。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稍微移開，“你如果有什麼文案方面的問題，可以問我，不用麻煩你們站長。”

“你是說予安？”珂婕笑了一下，“他也隻是擔任技術顧問啦，這兩天跟我介紹過廣播站的硬件設施和軟件怎麼使用之後，就撒手讓我自己來了。他還挺放心我的。”

——放心得太快了吧？

谷思翰的眉心微不可察地擰了一下，但嘴上還是故作随意地問：“所以……你還打算錄幾期？”

“嗯……”她托腮思索了一下，“你要是覺得合适，我就再試幾期～”

他盯着她，心裡有些矛盾。如果讓她繼續做電台，她可能會更忙，也會和周予安繼續共事……但，如果她真的喜歡呢？他沉默了一瞬，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聲音低低的：“……你喜歡就好。”

04

周予安托谷思翰把一個禮物轉交給珂婕。說是“順路幫忙”，但谷思翰看着手裡的小禮盒，指尖卻一寸寸收緊。柑橘味的擴香石，形狀規整，散發着清冽的香氣——她最近換的香水也是柑橘味。

他站在教學樓外的垃圾箱前，沉默地打開蓋子，把禮盒丢了進去，又不放心似的按了按上面的咖啡渣，力圖掩蓋那股清新的氣息。可擴香石固執地散發着味道，像是在嘲笑他荒唐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