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好歹是個知識分子,外婆經常誇他脾氣好。爸媽兩口子吵架歸吵架,這麼多年确實沒有一回動過手。
再者,這得天獨厚的位置優勢擺在這兒,要是兩人吵翻了,周雲瑛抱着孩子走個一刻鐘就能回舟舟外婆家。
要是祝思來真敢跟她動手,頂多兩小時舟舟她舅舅小姨就能找上門。
顯然周雲瑛對她身後的助力心知肚明,她底氣十足,這次還真不肯讓着祝思來。
明明是她家閨女受了氣,指望她這個當母親的息事甯人?說破了天去也是她有理!
周雲瑛陰陽怪氣地把一句話轉出了三個彎:“是,等你弟給你爸媽生了個孫子,不得被當成金尊玉貴的少爺供着?我閨女說不準就成了給人家端茶倒水的秋兒。”
秋兒,在易清縣那邊的方言裡是“傭人”的意思,祝思來被這話一激,也很不滿地嚷了一嗓子:“說兩句就行了!一直說!”
舟舟被他們的聲音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爸爸媽媽你們在說什麼?”
夫妻倆默契地對視一眼,岔開話題:“在說今晚的月亮可真圓。”
離家隻剩下一千米,正巧祝思來抱着舟舟走了那麼遠手酸了,他把舟舟放到地上:“舟舟自己走好不好?爸爸累了。”
舟舟乖巧地應下,牽着祝思來的手一家人慢慢地在這條被月光和路燈昏黃的光線鋪滿的小路上前行。
嘈雜的蟬鳴在夜裡和他們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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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話題是進行不下去了,周雲瑛轉頭聊起家裡這個月的收入和開銷:“上個月我發了390塊工資,你發了多少?”
祝思來心情還不大暢快,沉聲說到:“我發了420塊,一會兒回去拿給你。”
周雲瑛看在女兒的面子上,也不跟他計較剛才的口角了,主動挽着祝思來的胳膊示好。
祝思來繃着的一張臉也烏雲轉晴,兩個人一道算起這個月的開支來。
他們倆工資加起來有810塊。
爺爺奶奶那兒交了250塊夥食費,舟舟奶粉錢要100塊,幼兒園那裡每個月交一次夥食費50塊。
天轉涼了給舟舟買一兩件衣服得花150塊,還要還200塊的債務,這個月就不剩下點什麼了。
祝昭在意識空間裡支楞着耳朵,聚精會神地聽父母讨論家裡收支,越聽越心涼。
她父母工作的南輝廠,處在川省叙城下頭的易清縣。
在二十一世紀剛出頭,易清縣的經濟水平和整個夏國相比實在太過于落後,要等到零五年到一五年才能有日新月異的發展。
現在2004年,整個易清縣的平均工資都不高,也就幾百塊上下,和某些地區九零年代的工資都隻能堪堪持平。
但在零零年代,沿海地區早就發展起來了,易清縣的落後和部分地區的富饒簡直被割裂開來。
南輝廠是國營工廠,平時福利不錯,但工資也和易清縣平均水平保持一緻。
父母工齡不長,領的工資是廠裡最低的一檔,一個月工資隻有幾百塊。
工資沒有外地多,日用品很多卻需要從外地買,即使給舟舟買的隻是牌子一般的奶粉也要二、三十一袋。
在這種收支接近的情況下,怎麼指望存得住錢?
不過在父母的談話中,祝昭發現了易清縣最大的一個優點——房價便宜。
這個時候沿海地區的房價如何祝昭不太清楚,但易清縣的房子在她看來屬實算得上白菜價。
易清縣縣城的房子都是樓梯房,整個縣城最早的一棟電梯房目前還在修建中。樓梯房平均隻需要六、七百塊一平方米。
南輝廠家屬區在上個世紀實行分房,這個世紀随着家屬區人口增多又新修建了一部分用來買賣,也隻需要不到三百塊一平方米。
周雲瑛和祝思來婚後在三号家屬區買了一套七十多平方米的房子,花了兩萬多塊。
他們剛才提到的“還債”就是還買房時舟舟的外公外婆給了一部分錢但不夠用的情況下,他們找廠裡借的錢。
連買三号家屬區那套老破小都需要借錢,祝昭因為堪比白菜價的房價而澎湃不已的心情瞬間又低落下來。
許多人曾經做夢回到九零、零零,趁房價沒漲起來前買幾套房子靠炒房發家,但真實情況是回到那時候該買不起的還是買不起。
祝昭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現實就是:房價确實低,但我爸媽的工資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