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人一個不落盡數到齊，有句老話叫做“吃飯不積極，腦子有問題”，在美食當前，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忘記了方才的紛争，拿起筷子正式開動。

爺爺祝昌壽做了四道川省的家常菜，分别是土豆燒排骨、回鍋肉、麻婆豆腐、南瓜湯，可謂色香味俱全。

但川省這邊的菜，基本都會放辣椒提味，爺爺家格外吃得辣，每天光是用來作佐料的辣椒都得用上兩大碗，祝昭以前就經常開玩笑說她爺爺家裡炒菜用的鐵鍋都被辣椒腌入味了。

今天的菜也一如既往，辣椒和排骨對半，豆腐與燈籠共色，也就那盆南瓜湯是個難得的例外。

周雲瑛生活習慣和祝家很不相同，她一貫吃得清淡，桌子上這幾樣飯菜實在不合她的胃口。

舟舟生下來身體就弱，也不怎麼能吃辣。

但周雲瑛不是愛在外頭生事的性子，從南瓜湯裡撥出幾塊南瓜到舟舟的不鏽鋼小碗裡，自己也随便吃了幾口，就草草結束這一頓晚飯。

晚飯後，一家人也沒什麼事可做，聚在一起閑扯幾句家常。

祝思來看外面天色轉黑了，說了聲“爸媽，我們先回去了。”就抱起昏昏欲睡的舟舟和周雲瑛一起往家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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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多山，地勢不算平坦，家屬區的房子多半都是建在了一座座小山頭的山頂或者是半山腰上，沒辦法連成一片。

所以家屬區依照山頭，被劃分成了一号家屬區、二号家屬區……共計六個家屬區。

舟舟他們家是三号家屬區，爺爺奶奶家在六号，不算太近，起碼得走上半小時。

被祝思來抱在懷裡，一路上舟舟像是坐在船上随水波搖晃，讓她越發想睡覺，頭像是啄米的小雞那樣一點一點的。

柔和的月光溫柔地灑在水泥路上，卻無法洗刷周雲瑛心頭窩着的火。要不是不想在女兒面前說這些，她早就讓祝思來見識一下在孩子被人傷害時一位母親的怒火能有多恐怖。

等上了三号家屬區那座山頭，周雲瑛終于憋不住了。

她不滿地瞪了祝思來一眼，今晚的戰火正式拉開序幕：“在你爸媽家裡，我給你面子沒鬧，你不知道你媽今天說話有多難聽。”

“她說什麼了？”那會兒祝思來正好在廚房幫忙，面對妻子突如其來的指責，此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周雲瑛發揮了她驚人的語言天賦，把賴春花的話原封不動地學了一遍。

這段話實在是過于無理取鬧，聽得祝思來也皺起眉頭，他倒沒偏袒親媽，立刻表态說：“媽這話真是不講道理，明天我跟她好好說說。”

“你心裡有數就好。”周雲瑛憤憤不平地撂下一句。

她心裡還存着氣，又扯起另一樁事抱怨：“都是成了家的兒子，你弟弟在家裡吃住就不花錢，我們去吃飯就要交生活費，偏心也得有個度。”

不怪周雲瑛不滿，雖然易清縣的習俗是最小的孩子婚後還在家裡吃住，但也要上交一定的生活費。

“不患寡而患不均”，祝思來一家需要交生活費，祝思才一家卻不用，作為被薄待的一方，周雲瑛怎麼高興得起來。

祝思來不是個愚孝的人，他心裡有杆秤在。

當年家裡孩子多，照顧不過來，他和二姐就被送到六姨家裡養過很長一段時間，父母也對大姐和四弟更親近。

雖然賴春花一直标榜自己是個公平的母親，對每個孩子都是一碗水端平，但手的五指還分長短，偏心誰，沒偏心誰，總能從細微處覺察出來。

哪個做兒女的對這種事能夠好受？祝思來臉色也愈發不好看。

偏偏周雲瑛好不容易找到發洩的源頭，語氣更加激動：“要是萬一以後你弟生了個兒子，你爸媽的心偏得怕是更沒邊了。”

“你說夠沒有？”見她越說越過分，還專往痛處戳，祝思來忍不住呵斥到。

又不是誰嗓門大就有理，周雲瑛還真不怕他，立馬就怼了回去：“你媽說舟舟就行，我說你爸媽就不行？”

眼看父母間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似乎下一秒就要上演“全武行”，祝昭對此卻見怪不怪，氣定神閑地坐在意識空間裡的蒲團上看熱鬧。

這一出在别的地方可能還算新鮮，但在南輝廠家屬區卻三天兩頭能見着。

南輝廠和别處的村莊城鎮隔了很長一段距離，加上家屬區裡一應設施齊全，就讓南輝廠内部形成了一個獨特的、有些封閉的環境。

最初那一批職工來南輝廠家屬區安家落戶後，他們的子女大多都進廠接父母的班或者是畢業之後又被分配回來。

所以二三十年下來，整個廠子的職工幾乎全都沾親帶故。舟舟父母的所有兄弟姐妹全都住在家屬區裡頭。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曆史緣由，南輝廠的女工幾乎各個在家都能當家作主，性格一個賽一個的硬氣。

相比起舟舟的小嬸一言不合就跟小叔鬧得家裡雞犬不甯，周雲瑛女士都算得上柔柔弱弱小白花了。

但阿塵對這些毫不知情，他擔憂地說到：“你不擔心嗎？你爸媽要是打起來，你媽媽鐵定吃虧。”

祝昭呵呵一笑，她現在還坐得住，全憑過往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