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形式有點類似于遊牧民族的幼子守竈。

因此祝家老兩口生的四個孩子雖然全都結婚了，隻有舟舟的爸爸、大姑、二姑出去安家，舟舟的小叔祝思才還在家裡吃住。

不過由于舟舟的爸爸媽媽工作都很忙，索性每個月給爺爺奶奶交生活費，來這邊吃飯省去做飯的功夫。

所以今晚飯桌上會出現七個人，舟舟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小叔小嬸，還有舟舟自己。

舟舟的爸爸祝思來和媽媽周雲瑛兩個人先一步到家，見到舟舟就張開雙臂把她摟在懷裡：“舟舟，想不想爸爸媽媽。”

舟舟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想”，仍舊低頭擺弄自己手裡那把簡陋的塑料梳子。

祝思來朗聲大笑，俯身親了親舟舟的小臉蛋，趁周雲瑛還沒來得及生氣就頗有先見之明地鑽進廚房幫爺爺祝昌壽的忙去了。

周雲瑛不滿地用紙巾把舟舟的臉擦幹淨：“你爸爸真是說不聽，一點都不講究。”

好像聽到爸爸又挨訓了，舟舟咯咯地笑起來。

意識空間裡的祝昭卻紅了眼眶，黃豆大的淚珠争先恐後往外湧。

她重生前父母已經年近五十了，雙鬓早生白發。但眼前的父母還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意氣風發。

讓她忍不住心裡産生了不切實際的期望，好想就這樣和爸爸媽媽過一輩子。

可她心裡也清楚，從今往後這是舟舟的爸爸媽媽，不是她的了，她再也沒辦法感受到父母的關愛了。

阿塵慌了神，一邊結結巴巴地安慰，一邊手忙腳亂地找紙巾。

在意識空間裡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他和祝昭又都穿的是短袖。他不知如何是好，隻得拉起被子的一角：“要不，你用這個擦擦。”

祝昭很愛幹淨，才不會把被子用來擦眼淚，立刻就抽泣着拒絕：“才不要。”

随着“哐當”一聲巨響，爺爺家那扇鐵門被大力地推開，意識空間裡的阿塵身軀一震，祝昭也被這巨大的動靜驚得止住眼淚。

原來是舟舟的小嬸張九妹下班回來了。

張九妹随她母親，生得膀大腰圓，素來是得理不饒人，沒理攪三分。

她看見自己的梳子在舟舟手裡，當場不給面子地嚷道：“哎呀，三嫂，你可得教教孩子，怎麼能随便拿别人東西。”

她大聲呵斥了這麼一句，又小聲嘀咕什麼“小時偷針，長大偷金”。

“你小嬸怎麼這樣，問都不問就随便污蔑小孩子偷東西。”連阿塵都看不過去了對張九妹怒目而視。

祝昭心裡倒是有數，公正評價，她小嬸真不算個壞人，就是嘴巴毒說話難聽。

當初自家母親周雲瑛和小嬸張九妹都年輕時，兩個人的性子完全合不來，隻能維持表面的和平，甚至連表面的和平都脆弱得一撕就爛。

等孩子們都漸漸長大了，老人也到了需要照顧的年紀，他們這輩人反倒相處得好起來。不說親密無間，至少能混個守望相助。

聽到張九妹在旁邊明嘲暗諷，周雲瑛皺起了眉頭，她對自家孩子的品行有數，舟舟不會做這樣的事。

不過該問的話還是需要問，否則這個黑鍋舟舟不僅得背，逢年過節還得被拿出來數落一番。

周雲瑛把舟舟抱到自己腿上，溫聲問到：“舟舟，你手裡這個梳子哪裡來的？”

舟舟的注意力終于不在梳子上面了，她歪着腦袋想了想：“爺爺給的。”

有祝思來幫忙掌勺，祝昌壽正好騰出手把菜從廚房端到桌上來：“是我給的。我看見這個梳子擱在沙發上就拿給舟舟玩一下。”

張九妹表情僵硬，讪讪地笑笑：“爸也是，怎麼都不說一聲。”

奶奶剛好跨進門，就聽見家裡吵吵嚷嚷的，她闆着臉不悅地教訓兩個兒媳：“閑得沒事幹就幹點活，别吵得我心煩。”

舟舟覺得家裡的氣氛好像不太對，像隻鴕鳥一樣把頭埋進她媽媽懷裡。

周雲瑛性子溫和外柔内剛，對長輩也比較尊敬，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忍讓得多。

張九妹這個潑辣貨可就不慣着她婆婆了，什麼規矩體統她才不管，惹得她不高興能捅破天。

她立馬就冷哼一聲：“到底還是把我們這些兒媳婦當外人，不過是講幾句話就被人家教訓，也沒聽說思才的奶奶這麼指着兒媳婦鼻子罵的。”

方才還泣涕漣漣，這會子祝昭在意識空間裡卻笑得都快要滿地打滾了。

賴春花不至于苛待兒媳婦，那些年裡舟舟的媽媽卻還是沒少受她的氣。

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自從小叔小嬸結婚後，小嬸就把奶奶治的死死的。别說當面擺婆婆的威風了，後來連小嬸的壞話奶奶都隻敢躲在屋裡說。

小嬸張九妹真是個妙人！

在張九妹那裡讨了個沒臉，賴春花面子上過不去，果斷轉移目标：“雲瑛，剛剛我在門口可聽見了，你得管好舟舟，别讓她去你大姐店裡随便拿東西。”

一瞬間槍口突兀地轉向舟舟，阿塵眼睛都瞪圓了，世間竟然有這樣污蔑親孫女的祖母。

祝昭也輕嗤一聲，果然那些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平心而論，在祝昭長大之後，奶奶對她确實也還算不錯，可惜她記事早，當年那些事她不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曾經南輝廠家屬區就有碎嘴的婆子跑到祝昭面前嚼舌根，說她剛出生的時候她奶奶聽到她是個女孩，當場就從産房外頭走了。

要不是後來小嬸生的也是個女孩，按照賴春花那個重男輕女的封建陋習，還能不能對祝昭那麼好就兩說了。

意識空間裡的祝昭尚且還沉得住氣，被賴春花當面數落的周雲瑛可忍不住了。

川省的女兒除了面團一樣軟和的人物，别的哪個沒點脾氣？

況且舟舟從來都乖巧聽話，幹不出不問自取的事情。

之前忍讓是她有禮貌，現在女兒的名譽被如此敗壞，周雲瑛如果還忍得住，那她要麼夠窩囊，要麼是個聖人。

根據祝昭這麼多年的經驗來看，周雲瑛女士兩樣都不是。

果不其然，周雲瑛立馬毫不留情地大聲反駁：“媽，舟舟就沒幹過這種事。大人不懂事亂說話，可别讓小孩子被人家指指點點。”

賴春花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小兒媳婦不聽話就算了，竟然連乖順的大兒媳婦都敢頂嘴。

她喃喃自語：現在的兒媳婦真是反了天了，一個比一個橫。别人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自個兒是多年的婆婆熬成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