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姑蘇城像一幅水墨畫,早晨的霧氣已經消散,冬日陽光照在身上,隻覺暖呼呼的,賈琈沿着京城沒有的水巷散步,聽着街上的叫賣聲,看着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隻,賈琈不由沉浸在江南水鄉緩慢發酵的溫柔裡。
“站住——”一聲呼喝聲打破詩意的畫面,接着就見一個大概十三四歲的女子跑來,身後一個獐頭鼠目的男子一邊追趕女子一邊怒斥。
那女子見自己跑不掉,又看賈琈衣着金貴,身邊還有打手,跑到賈琈身前跪下叫救命,那男子跑來拉扯女子,又哭訴道:“大爺容禀,這是我女兒,家中年景不好,孩子又多,實在養不活了,隻能将她賣給城裡好心人家,那家人雖隻是中等,但人好,至少能有她一碗吃的,不想她不願意,隻想着去那高門大戶。”
“你放屁!”那女子見他如此無恥,尖聲叫道,“我自小被你拐來,又要做活又吃不飽,平日非打即罵,見我長大了容貌一般,便想将我賣到城裡做暗娼。”
林家家仆原見賈琈沒走也就沒出聲,此時聽這女子說這些話,恐污了賈琈的耳,回去自己遭罰,呵斥道:“你們父女之事自己解決,與我們何幹?”
“大爺,小女子說的都是真的。”那女子忙磕頭,“除了我,這拐子在城外租了個民房,裡面還有四五個女孩子,我被打怕了,委身于他,本想活下來,但他見一個女孩長得好,想去金陵賣,缺了路費,便想賣了我。”
拐子見她越說越多,也顧不上賈琈等人在,隻想着這些尊貴人不會管這些,使勁扯着她走:“你這孩子,爹是為了你好,你怎麼那麼不孝,非要去那深宅後院裡蹉跎,既是這樣,我送你去便是。”
賈琈見這人不知輕重地拉扯女子,又看這女子容貌一般但稱得上膚若凝脂,這男子卻形容猥瑣,皮膚黝黑,開口阻止道:“你們說辭不一,我也分不清誰對誰錯,不如我派人去查探清楚再說。”
那拐子明顯慌了,道:“我看大爺富貴逼人,定是大戶人家,我這女兒不如就送與大爺了。”
說着便要跑,賈琈小厮牽雲等人上前将他押住,賈琈看向那女子:“你說的我也沒法證明是真的,先随我們回去,待查清了再說。”
那女子本就是走投無路之下放手一搏,見賈琈管了這事,欣喜若狂,連連磕頭,賈琈看不下去,讓人扶了她,打道回府。
因賈琈昨日用異能給林如海調養過,今日林如海又喝了兩回藥,此時已經好多了,正和賈珠對弈,知道這事後,讓人拿了自己的帖子去姑蘇府衙報案,又将兩人分别關着。
第二日衙門調查結果就出來了,那男子果真是拐子,專拐四五歲的孩子,尋個僻靜處養到十二三歲,度其容貌去外地轉賣,那屋内關着幾個女孩子,還有個五六十的婆子負責管教。
現在那拐子和婆子已經收押,隻這五個女孩子沒處去,林如海心善,将她們領了回來與昨日的女子待在一處,年小的三個還記得些許家内的消息,安排人去尋。
已經被賣了的人官府說會派衙役去找,卻遲遲不見動靜,賈琈知道是推辭,但林如海不是這裡的地方官,官府給他面子處理這案子已是不易,再深究便太過了,賈琈隻得放棄。
又過了幾天,林如海身體好了後便回揚州處理公務,黛玉黏賈琈,便和賈珠兩人留在姑蘇收尾。
記得住址的孩子的家人感激涕零地來領孩子,賈珠核實身份後給了他們盤纏讓他們領回去了。
其餘的幾人沒地方去,除了那日的女子外,其餘最大的也就十一,放出去估計也活不了,賈琈派人去問了三人,願意跟着回京,便帶上她們。
賈珠害怕堂弟與親弟寶玉一般,本想阻止,但見他救了人後一次都沒去看過,許是年小心善,況且黛玉見三人可憐,将最好看的那個挑了去,賈琈也沒什麼異常,賈珠便不再管。
此時幾人已在姑蘇耽擱了半個多月,送走那些人後便收拾好上船往揚州去。
剛到揚州,便知林如海先前收到賈母來信接黛玉進京,思及黛玉年小多病,上無親母教導,下午姊妹兄弟扶持,自己又不想續弦,榮國府也是世代簪纓之族,近日見賈珠賈琈二人也是舉止文雅博聞強識之人,便想讓黛玉同二人入京。
賈珠本就對姑父敬仰,平日文章上又多得他教導,正苦惱無報答之處,知他想送獨女進京,馬上應下照看之事,林如海心下稍慰,命人打點進京之事。
黛玉這邊,因賈琈見她喪母後每日悲傷難受,不知如何勸導,便帶她四處玩樂轉移注意力,黛玉雖生在姑蘇長在揚州,但父親事忙母親體弱,自己又常吃藥卧床,竟不曾看過江南大好風光,最近被賈琈帶着到處跑,才知道家鄉哪裡有山哪裡有湖,哪裡有好吃的,哪裡有好玩的。
回揚州後知曉賈琈要走,雖有些傷感但也知道不能強留,此時聽到父親要自己獨自進京,不願抛下父親,但在林如海循循善誘下,不想父親要分心關照自己,隻得灑淚拜别。
幸好賈琈是個愛玩的,又長得像母親,在船上時常開導她,又提議讓她教丫鬟識字,這一路才不算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