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不出來。
他臉色發白,好像又有碎片從他的腦海裡飛過。那是被他強行切斷的,前世26歲之後的“記憶”。
前世26歲之後,發生了什麼?工作狂,他嗎?
記者拍照的閃光燈就在這時照亮了他的臉。高嵘就在這時牽住了他的手。
池蘭倚對閃光燈露出一個倉促卻完美的笑容。可很快,他看見了高嵘的表情。
“歡迎來看我的世界。”
高嵘說。
原本等在花園、或在窗邊交談的人停止了動作或正在進行的話題。他們向着兩人最先将走進的大廳魚貫而入。好似這對名流情侶是大海中的燈塔、權利漩渦的中心。
好似這世上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聚集。
“總算拍到這對豪門情侶了。即使現在被趕出去,這趟三小時的車程也值了。”
大門邊緣,端着相機的記者得意洋洋地說。
“就這樣一張照片,值幾千,甚至上萬。”他比了個手勢。
坐在他身邊的另一個狗仔則低着頭。他用手指放大剛剛用單反拍下的照片。照片中,池蘭倚的臉頰被閃光燈照得很蒼白。
穿着奢華禮服的男女向着他們聚集。池蘭倚緊着在場最有權勢的英俊企業家,企業家手攬着他的肩膀,保護的姿态堅定而強勢。
身旁,即将因為這對情侶賺到幾千塊的記者在哈哈大笑。狗仔在這片歡聲笑語中微微疑惑。
照片裡池蘭倚在笑,但好像稱不上很開心。
甚至可以說,有點驚懼。
而高嵘走在池蘭倚身邊,他握着池蘭倚的手,也下定了決心。
從前,他沒有帶池蘭倚來過這種場合。
但今天,他一定要讓池蘭倚看清楚,他所擁有的權力,他對他來說有多有用。
還有他奪取池蘭倚的決心。
他要讓池蘭倚知道,池蘭倚已經陷入他的世界之中,從此不能離開了。
而池蘭倚手指微微發着抖。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腦海裡反複回想着高嵘剛才的神情。
不複平日裡的耐心或溫和。
而是一種,更漆黑的模樣。
……
高母的生日宴邀請了一衆社會名流——卻多是政商兩界的。池蘭倚剛走進大廳,就覺得自己和這些人格格不入。
尤其是所有人都熱情地向着他們鞠躬、或點頭緻意時。
“高先生。”
“池先生。”
沒有人敢忽視他們兩個人。
一個是26歲就成為了品牌創始人的天才藝術家池蘭倚。他是所有人眼中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即使他渾身氣質和政商圈子格格不入,和誰都沒辦法聊幾句話。
而在這種政商圈子的宴會上,他們更不敢忽視的是高嵘。華國21世紀最知名的青年企業家,年紀輕輕就已經全面超越了他父輩的成就。
“高先生。”一個男人笑嘻嘻地和他們打招呼,端着一杯酒過來,“好久不見,我敬你一杯。”
他又看向池蘭倚,同樣對他舉杯:“好久不見,池先生。”
“這是蕭昉。”高嵘在池蘭倚的耳邊說,像是故意的介紹,“A城幾家大型博物館和園林都是他家的産業。”
高嵘總會積極介紹所有人對池蘭倚來說有用的一面。
但池蘭倚其實記得這個人,這個人騷/擾過巫樾,是個靠着父輩發邊緣财的纨绔子弟。
池蘭倚勉強“嗯”了一聲,表情有點不冷不熱的。高嵘倒是客氣地回應蕭昉,聊起了城北地皮的事。
興許也看出了池蘭倚不太歡迎自己。蕭昉轉向池蘭倚,道:“池先生,不知道您關于下一次走秀的場地,有沒有什麼想法?不知道池先生對于城北的幾個遺迹花園感不感興趣?”
這是赤/裸裸的示好了。這些場地不是輕易可以批下來的。
池蘭倚的反應卻和蕭昉的熱情形成了鮮明對比。他客氣而優雅地拒絕:“謝謝,但我自己會有别的辦法。”
蕭昉讨了個沒趣,卻也不生氣。他又舉了舉酒杯,笑着和高嵘說了兩句,随後走開了。
在走開前,他又看了池蘭倚一眼。
池蘭倚站在高嵘身邊,穿了一身白。他的臉尖尖小小的,确實漂亮。
“哎,蕭昉你怎麼想的,熱臉貼冷屁股。”有人嘲笑蕭昉,“池蘭倚本來就讨厭我們這種人。你讨好他幹什麼。”
蕭昉丢了面子,整個人都陰沉起來:“你懂什麼。人人都知道高嵘愛池蘭倚愛得發瘋,當初他追池蘭倚時,簡直是對方的舔狗。隻要能讨好池蘭倚,和高家的其他生意就好談了。”
遠遠的,去和另一個人打招呼的高嵘和池蘭倚聽見這句話。池蘭倚的表情瞬間變得很難看。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開口。
高嵘卻隻是微微一哂,攔住他:“别管。”
“這個人當面一套背面一套……”池蘭倚說。
蕭昉是蕭馳南的兒子。商場上說三道四的人到處都是,如果人人都計較,那生意就沒法做了。關鍵看他能不能從蕭昉手裡拿到足夠多的利益。
而且蕭昉懂什麼。他對池蘭倚可不是色令智昏。
隻是占有欲。
池蘭倚的表情變得更加不舒服了。高嵘碰了碰他的手臂,示意一起走開。蕭昉這時又翻了個白眼:“還有那個池蘭倚。就算他确實是天才……天才藝術家,啧,又神經質又有文青病,都創立自己的大爆品牌了還不願意屈尊做商場交際。也隻有高嵘願意慣着他。”
“等一下。”高嵘對池蘭倚說,轉頭道,“小柳。”
“哎。”跟在兩人旁邊的秘書趕緊擡頭。
“幫我記一下蕭昉的名字。”高嵘說。
秘書:?
回想一下,蕭昉那個項目也不是非做不可。
“走吧。”高嵘對池蘭倚說,“前面那個人是錢總,在紡織一行上,他……”
看見池蘭倚表情不虞。他想了想,換了個話題:“我們先去找封導,走吧。他肯定會喜歡你的。”
“不要,我想休息一會兒,可以嗎?”
高嵘正要開口勸說,轉頭卻看見池蘭倚垂着頭。他姿态依舊優雅,卻摳着手指,一副如坐針氈的樣子。
在高嵘看過來時,他甚至像是有點害怕一樣地,向後縮了縮。
即使已經想好了要向池蘭倚炫耀一整晚,高嵘最終,還是沉默了。
“好。”他說,“你先去旁邊休息吧。”
像是在漩渦之中,又一次選擇了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