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屈膝朝她行了個福禮:“先生早。”
沈隽和翠翠兩個小丫頭忙跟着學。
“都起來吧。”
梅香起身後便環顧了一圈,“四喜怎的不在,還要勞動先生親自灑掃……”
餘先生溫和地笑了笑,“我讓她去外頭幫我買點蜂糖糕回來,好些日子沒吃,前日讀書瞧見,倒是勾起饞蟲來。”
說話間目光略過兩個小姑娘,在她們被凍得微微發紅的面頰上停頓片刻,“這兩個小娘子便是來幫忙的吧?”
“是,這是三姐兒,這是翠翠。”
梅香指着她們對餘先生介紹,“都是手腳勤快,做事麻利的,您盡管使喚便是。”
餘先生笑着點點頭。
待梅香告辭離開後,餘先生朝她們倆笑了笑,将手裡的掃帚放到牆角,帶着二人往屋内走去,“先進來坐會兒吧。”
踏入屋内,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地上擺着的幾個大箱子,其中有兩個箱子是打開的,裡面放着不少書,沈隽粗看一眼,裡面有時文集,遊記,還有詩集,狀元文章等等。
興許是見她和善,翠翠好奇地問:“先生,奴婢們該做些什麼?”
将人領到屋裡頭,餘先生卻不忙指使她們幹活兒,反而指了指爐邊的小杌子,示意她們坐下,又一人分了個帶着白霜的柿餅。
自己也在旁邊落座,拿起一旁的簽子撥弄着爐中的炭火,食指側邊還沾着墨痕,指節處留着握筆的薄繭。
“這會兒先不着急。”
餘先生擺擺手,“等四喜買蜂糖糕回來,咱們都吃點兒,到時候再開始幹活兒。”
聽她說完,沈隽不覺微怔。
原主也曾見過這林府的好幾位主子,那些人對待下人們的态度各不相同,卻都帶着或多或少的居高臨下之意。
但這位原主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餘先生,卻……
在她微微愣神之時,忽而聽到耳邊傳來翠翠的聲音,語氣輕快,“早就聽梅香姐姐說,先生您最是和善了!”
餘先生被她逗笑。
笑罷,又同她們閑話起來:“可曾認過字?”
翠翠答得很快,聲音清亮,“婢子從未學過!”
沈隽微微落後半步,聞言心中思索了片刻,還是照着上回回答七娘子的話答了:“認得幾個,隻是不多。”
餘先生原本隻是随口一問,沒報什麼希望,聽到沈隽這話倒是微訝,似是沒想到還真有個認過字的。
這倒是讓她來了興緻,站起身來走到書箱前,從裡頭拿了一本回來。
指着封皮上的書名問沈隽:“可認得這幾個字?”
沈隽看過去,隻見這應當是一本遊記,上頭寫着四個字,應當是大周所用文字,有兩個的字形與後世并不完全一樣,因而她有些不确定。
猶豫片刻,她才把自己猜測的書名念了出來:“豐州見聞”。
念完又抿了抿唇角,“奴婢也不知認得對不對……”
“沒錯,書名正是這個。”餘先生聞言,颔了颔首,又翻開内頁,指着其中一處,“這一行可認得?”
沈隽凝目看去,裡面不确定的字更多了,隻能連蒙帶猜帶推測地念了一遍。
她一開始倒是想着藏拙,但當真正看到那些字的時候,就果斷放棄了這個念頭。
壓根兒就不用藏,她現在就是個實打實的半文盲。
但她低着頭,沒注意到自己在連蒙帶猜着努力認字的時候,餘先生看着她的目光中帶着微微的意外。
盡管她這次隻念對了一部分,但這也足夠讓餘先生心中訝然了。
等她再次擡起頭時,對方的神情已經恢複如常,耐心地将她方才念錯的那幾個字一一指出來,再把對的教給她。
沈隽聽得很認真,一邊點頭一邊記。
至于一旁的翠翠,早在她開始念的時候就滿臉茫然了,聽了一會兒聽不明白,幹脆開始啃手裡的柿餅,吃得津津有味。
餘先生糾正完錯字,看向沈隽,“可記住了?”
沈隽下意識點了點頭,但很快反應過來,又搖了搖頭,往回找補了一句:“這有些難,婢子并未都記住……”
“無妨,慢慢認便是。”
餘先生看得分明,隻是笑了笑,語氣很是寬和,擡手将散落的鬓發别到耳後,合上手中的書,主動問起她與翠翠家中的情況。
在得知她們都是林家的家生子時,忍不住歎了口氣。
翠翠見狀,睜着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問:“先生,您為什麼歎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