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室窗棂結着初冬的霜花,夏尹桐用呵出的白霧融化玻璃上的冰晶。指尖下是外公那本被燒焦邊緣的訓練日記,1981年11月25日的頁面上,鋼筆字洇開成模糊的藍:
"北緯42°15',東經123°41',老鍋爐房第三塊磚。"
"這啥?秘密基地坐标?"蘇曉曉的羊毛卷蹭到紙頁上,草莓味洗發水混着炭筆灰,"我表哥跑長途的,說這地方現在是個養鵝場..."
突然響起的敲窗聲驚飛了窗外麻雀。林清嶼的速滑刀在窗台刮出三道白痕,她手裡攥着個泛黃的信封,郵戳上"鐵嶺"兩個字洇着水迹。透過霜花融化的圓形窺孔,夏尹桐看見她眉骨疤痕比平日更紅——那是情緒激動時才會顯現的特征。
"我祖父的勤務兵,"林清嶼的聲音裹着寒氣擠進窗縫,"今早被發現死在養老院。"信封裡滑出半張火車票,背面用褪色血漬畫着個扭曲的雪松圖案。
正午的食堂彌漫着炖白菜的悶濁熱氣。大劉用辣椒油在餐桌上畫出養鵝場平面圖:"俺姑說那破地方鬧鬼,去年..."他的東北腔突然壓低,夏尹桐順着視線看到穿駝色風衣的男人——林父的德籍助理正在打菜窗口徘徊。
"看我的!"蘇曉曉突然跳起來,羊毛卷上别着的熒光發卡晃成虛影,"老師!他插隊!"她指着助理尖叫的瞬間,大劉彈出的花椒粒精準落入對方湯碗。
助理嗆得滿臉通紅時,夏尹桐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失——和訓練日記裡"斷指老周"的描述完全吻合。林清嶼的叉子突然插進她餐盤的橘子瓣裡,汁水濺到日記本上,顯出一行隐形字迹:
"鍋爐房往東二十步,雪松下。"
"你早就知道?"夏尹桐用橡皮擦着紙頁,橡皮屑落進林清嶼的湯碗。
"現在知道了。"對方推來張被辣椒油染紅的紙巾,上面用牙簽劃出個歪扭的日曆,"周三沒有德語課。"
放學後的舊書店暖氣片嘶嘶漏着熱氣。閣樓地闆上攤着三張不同年代的遼甯地圖,夏尹桐用彩色鉛筆圈出變遷的養鵝場邊界。林清嶼突然按住她手腕,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是那把柏林牆鑰匙。
"老周死前寄了這個。"她轉動鑰匙柄,底部脫落露出微型膠卷,"我祖父年輕時的訓練錄像。"
投影在牆上的黑白影像雪花點點,夏尹桐卻瞬間認出那個指導運動員的背影——外公常穿的燈芯絨外套後擺有個獨特的三角補丁。鏡頭突然晃動,畫面外傳來玻璃碎裂聲,接着是年輕林祖父的咆哮:"...檢測報告明天就到!"
"等等!"夏尹桐撲向定格畫面角落,"這個雪松徽章..."她翻開日記對照,鉛筆尖突然折斷——正是如今養鵝場的商标圖案。
樓下突然傳來德語的咒罵聲。林清嶼迅速熄滅投影儀,閣樓陷入黑暗的刹那,夏尹桐感到有隻手護住了自己後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