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你覺得我會讓讨厭的蟲對我做這種事?
衆所周知,西恩·薩洛提斯是個顔控。
我當時的解讀是,他喜歡我(的臉和身材)。
但如果不止如此呢?
我低頭看着手裡的鋼筆。
翡翠做成的筆身,純金筆尖,筆尖上雕刻着精緻繁複的皇族徽章,說它是工具,不如說是藝術品更為合适。
這是西恩很多年前送我的生日禮物。
再仔細想想,每年生日西恩好像都有給我送禮物(拆沒拆是另一回事了)。
真讨厭一隻蟲的話,會為他這麼費心思嗎?
我的疑問很快得到了進一步驗證的機會。
三天後,一隊小型艦隊在天空劃過數道漂亮的痕迹,随後逐漸減速,向聖廷的降落區飛去。
守衛聖廷的騎士們仰頭察看。
目力過人的,一眼便能看到被護衛艦圍在中間的主艦,機體為翼狀造型,通體漆黑,閃爍着奇異金屬光澤的機身上,印着薩洛提斯家的金獅家徽。
主艦穩穩降落。黑色加長豪車停在跑道旁邊,教宗的第一侍從官梅恩彎身等候。
薩洛提斯是皇族姻親,再加上來者的卓越軍功,不合制度卻和情理。
一隻高大挺拔的黑發雌蟲邁下合金梯。
他身着帝國制式軍禮服,長披風,黑軍靴,披風肩章為高級少将軍銜,兩條金色并排橫杠和兩枚金色五角星。
雌蟲的出現在媒體等候區引起一陣騷動。記者們操控着浮空攝像頭不斷猛拍,生怕錯過一個鏡頭。
每次西恩·薩提洛斯來聖廷,總有大動靜。他和阿爾托利的婚姻,則更是帝國政壇的指向标。
大前年是為阿爾托利殿下慶生。
生日宴結束後,由A黨起草(為薩提洛斯公爵馬首是瞻)、被各種原因擱置的某項軍部改革法案終于被蟲帝簽署施行。
前年是西恩·薩提洛斯領導的特種突襲部隊(SRS)在“四四一”行動中貢獻卓越。
教宗塞爾蘇斯親自為少将閣下授勳,如此超規格榮譽,被軍部上下欽羨、并熱談整一年。
去年則是帝國新年假。
西恩·薩提洛斯一身常服低調入廷,據說其丢下公務,陪伴阿爾托利殿下賞雪遊湖。
也是那次,西恩對偷拍記者大打出手,惹得大衆非議。
今年這個時間點……
——帝國前線第3區,和普蘭巴圖一族的戰鬥進入第二十五個月。
随着雅裡布等數十位将軍和高級指揮官的慘烈戰殁,戰鬥陷入膠着。
帝國好不容易收服的一大半星域,又被普蘭巴圖反攻着吞回了又一半,且是最重要的區域。
媒體們心知肚明,面面相觑後,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猜測——
一輪又一輪的軍事作戰會開下來,看來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硬骨頭、誰也不想接手的爛攤子,
還是給了近幾年風頭正盛、被稱為軍部之星的西恩·薩提洛斯。
星網上,媒體們吃了定心丸的評論文章以及網蟲們的熱血叫嚣随處可見。
我卻無法輕松一笑、随手翻過。
反而久久盯着,心入谷底。
在場所有蟲,除了我之外,不會有第二隻,知道這場出征的結果是什麼。
勝?
帝國的确勝利了,卻勝得很艱難,甚至還葬送了一隻最精英的戰士和軍事指揮官的未來。
“食宿相關的事都安排妥當了。有任何問題,可直接找梅恩。”
聖廷餐廳,華麗的枝形吊燈在長桌上投下綽約火光。老師坐在主位,對右手邊的西恩說道。
“勞煩聖座。”
雌蟲垂頭撫肩,幾絲額發随之垂下。
他沒有換常服,穿的還是軍禮服,隻是脫去了長披風。内裡襯衫扣到最上面的一顆扣子。也不知道悶不悶得慌。
我百無聊賴地用手托腮,就着銀燭台上的火光歪頭看他。
我現在還是“纨绔風流”的阿爾托利殿下,因此有敞着襯衫口、不守用餐禮儀的“特權”。
“祝禱儀式暫定在下周,流程單梅恩稍後會送到你房間。”老師繼續道。
“好的。”西恩點頭。
“有件事需要單獨提一下。”老師放下手中餐叉,面色變得凝重起來。
“最近,林德、哈馬迪他們的狀況不好。老實說,頻繁平複他們的精神力暴動,我的損耗比以往都大。”
林德、哈馬迪是上個世代很出名的幾位将軍,也是老師的老朋友。
他們為帝國做出過重要貢獻,也因此落下無法治愈的病根,
老師從很多年前就和他們建立了雙A級契約,固定給予他們緩解病痛的治療。
“如果過兩天我還是調整不過來,光複禮會取消。”
“取消?”西恩停止用餐,不掩愕然。
帝國重大戰争前,聖廷會舉行祝禱儀式,賜福參加出征的高級軍官,以提高他們的幸運度。
這不是純精神套路,而是切實、有科學測量且可驗證結果的儀式,也是聖廷最古老的職能之一。
光複禮一般也包括在其中,特指聖職者使用精神力,對出征司令官的個蟲精神域的深度清潔與治療。
而教宗本蟲釋出的光複禮,是無數雌蟲可望而不可及的最高獎勵。也是真金白銀也換不來的特殊待遇。
曆史記載最厲害的,可以生白骨活死人,因為太誇張,很多蟲都不信。
但光複禮對雌蟲後期進階的重要影響,是被公認的,很多學者和研究都有支撐案例和論證數據。
對渴望晉級、想要更強的軍雌來說,大概類似高考提前保送TOP1的操作。
“當然,也有可能如期舉行。”
察覺到現場突然冷寂的氛圍,老師開口。
“聖座,如果您真的不舒服,就不要勉強了吧?”
一個清亮的聲音忽然響起。
時年清秀可愛,臉蛋還有着點嬰兒肥的萊依拉開椅子起身,急忙湊到老師身邊,十分誠懇地說:
“您的健康對帝國更重要。”
“我相信薩提洛斯少将一定可以理解的,對不對?”
我轉頭看他,表面平靜,内心不爽。
萊依本來是要收拾東西回宮的。
但趕上西恩過來,不知他如何死纏爛打,讓兄長松了口,将回宮時間推到了祝禱儀式結束。
西恩沒有吭聲,隻是默默地看着老師和萊依,似乎正在思考該如何回答。
于理,教宗是聖廷最高聖職者,和蟲帝平級。由老師來為他做出征祝禱,已經是破格的榮耀了。
修複治療是情分,不是本分。
于情,他無病無痛,又年輕的很,光複禮給他,算得上純純浪費。
這次之所以會算進流程裡,據我所知,也是因為婚約推遲這麼久給薩提洛斯家的補償。
“……聖座聖體有恙,晚輩不敢讓您操勞。”西恩垂眸開口,“祝禱儀式,其實也可由其他主教主持進行。”
我默默舀了一勺湯,送進口中。
“薩提洛斯少将說得對呢。”萊依一副恍然大悟樣。
“聖座,聽說阿爾托利叔叔最近一直在自己寝宮偷偷苦練,療愈方面有很大進展。”
“不如就讓他來代替您,主持祝禱儀式、施行光複術?”
“聖子親自為其未婚夫薩提洛斯少将做祝禱……哇,想想那個畫面就很美好,萊伊太想親眼目睹……”
“再說了,不管是對皇族,還是聖廷,都是非常好的宣傳呢,雌父一定也會很開心的!”
萊依揚起甜甜笑容,笑容如此燦爛,秒殺全場雌蟲目光。
剛吞進的湯水差點嗆到我的嗓子眼。
我攥着餐巾,忍住了喉嚨的刺癢,再一擡頭,正對上三雙直刷刷看來的眼睛。
艹!我怎麼忘了這一茬!曆史可真是沒有分毫偏差,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
“唔,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老師若有所思。
“小叔叔不要謙虛,你一定沒問題的!”萊依做了個很可愛的打氣手勢。
“……”至于最關鍵的人物……
我看向對面的雌蟲。
隻見那張異常深邃的輪廓忽然沒了往日的冷峻。
他朝我擡了擡下巴,然後那張薄唇,先彎起一邊嘴角,半秒後才是另一側。
他居然……是在微笑?
“好。那就拜托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