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周末,商業街的人特别多,瓶子自然也比平時多很多。
六子去廢品站賣瓶子的時候,看見了一堆舊衣服。他和廢品站的老闆已經很熟悉了,那老闆說,這些衣服都是幾毛錢一斤收來的,他們簡單的做一下分類,有專門的人會來買這些衣服,到時是論件往外賣,雖然一件衣服他們也就賣一兩塊錢,可這一轉手,利潤也不容小觑。
看着六子都在找孩子穿的童裝,廢品站的老闆大方的讓六子挑,最後六子挑了兩條褲子,一件毛衣和兩件外套,廢品站的老闆也沒要錢。
因為兜裡有了五百多塊錢,這個了六子很大的底氣,也許也是下定決心要從那個破房子搬出來吧,六子破天荒的給小啞巴買了很多吃的,還在熟食店給小啞巴買了一隻燒雞。
六子在外面吃晚飯回去的,他拎着衣服和那一堆吃的回到破房子的時候,看着黑乎乎的房間裡,小啞巴自己坐在那,瘦瘦小小的一團,看着說出的可憐。
他現在自身都難保,何況兩個人不過是萍水相逢,終究也是有一别。
六子看着小啞巴吃着雞腿,他有點饞,但是他沒吃,他看小啞巴吃東西從來都沒有狼吞虎咽過,都是一口一口的,吃的很幹淨。
小啞巴終于有了合适的衣服,穿着六子帶回來的衣服,他終于有了一個孩子應該有的樣子,瘦瘦的,還挺精神。
屋子裡沒有鏡子,小啞巴看不到自己穿上新衣服的樣子,但是他一直低頭看着新衣服新褲子,心裡應該是喜歡的。
平時兩個人睡覺,都不說話,這天六子遲遲沒睡,一直在小啞巴耳邊叨念。
他告訴小啞巴哪種樹枝撿來比較好燒,什麼時間段廠房後面的垃圾最多,最能撿到寶貝,還有廠房的食堂有時候窗戶是可以打開的,他可以溜進去找吃的……
六子想到哪就說到哪,小啞巴還是一如既往的沒吭聲。六子一如往常的摟着小啞巴,小啞巴也像平時一樣背對着他,隻是六子不知道,在他說這些的時候,小啞巴就知道他要離開了,豆大的淚珠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後來,是六子先睡着了,可是小啞巴卻一夜沒睡。
原本六子已經仁至義盡了,他的離開不應該有任何的虧欠,可是他還是不想面對小啞巴,準備趁着小啞巴還沒醒就悄悄離開。
六子蹑手蹑腳的起身,又把小啞巴的被子蓋好,然後就想悄無聲息的離開。
黑暗之中,六子并沒有看清小啞巴哭腫的眼睛。
六子輕手輕腳的離開了,走出破房子很遠,他才回頭看了看。
誰知,這一回頭,就搭上了一輩子。
小啞巴那瘦小的身子就站在門口望着他,兩個人四目相對,六子停住了腳步。
還沒等六子說什麼,隻聽對面傳來了沙啞的哭聲,還有一句“帶我走吧。”這四個字伴随着哭聲,聽起來音都劈叉了,但這撕心裂肺的聲音還是驚得,周圍樹枝上的烏鴉飛走了一大片。
那小啞巴,不對,那小孩子踉踉跄跄的跑過來,抱着六子的腰,一雙哭腫的大眼睛仰頭望着六子,一邊抽泣一邊說,“求求你了,帶我走吧。”
年少的六子那顆心卻被現實磋磨的長出了老繭,肮髒的事殘暴的事他沒少見,但是,這哀求的話和含淚的眼睛,往他的軟肋上狠狠的戳了一下。
六子想扔下這個累贅一走了之,可是他還是沒做到。
“你這個小東西,合着這麼長時間裝啞巴呢,我一個人在這唱獨角戲。”六子拎着他的耳朵想讓他擡起頭。
那孩子聽了六子的話把他抱的更緊了,那點鼻涕眼淚全都蹭到了六子的衣服上。
平時看這小孩瘦的就剩了個骨頭架子,這時候上來牛勁了,死死的抱着他不放。
六子無奈的愣了會兒神,自己還朝不保夕呢,現在還有個小累贅要跟着他,以他這麼多年混社會的經驗,随便哄這孩子幾句,趁機腳底抹油的一溜,倆人也就徹底相忘于江湖了,可終究他還是沒忍心。
在過去那些日子裡,每天提着心過日子,上面要看着雷哥的臉色,下面要防着那些小崽子,表面上看着是雷哥手下的一夥人,其實都是藏着私心的,就像雷哥做夢也不會想到,他這麼看似忠厚老實跟着雷哥這麼多年的人,會突然離雷哥而去。
他知道雷哥恨他入骨,因為雷哥的小團夥就像個金字塔,他已經變成了中間最重要的一環,他一走他手下的那些小崽子們就沒人管着了,而跟他年齡差不多的人也都在慢慢長大,沒人想在雷哥手下混一輩子,他這一走,人心肯定就亂了。
雷哥在這群人面前呼風喚雨這麼多年,沒想到被六子背刺,六子就算是用腳都能想到雷哥的憤怒。
六子這麼多年在雷哥手下算是吃苦最少的,這離不開他自己的苦心鑽營,所以還是個未成年的少年,但心思卻特别老成。
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他這沒家的孩子,自然是成熟的早,心思不重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