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不清是為什麼,但是他想用鞋墊下面踩着的錢,給那個小啞巴買一雙鞋。
“叔,這毛襪子多少錢一雙?”
拖鞋旁邊還擺放着好多雙厚實的毛襪子,雖然那毛襪子跟羊毛沒有半毛錢關系,可是隻要厚度有,它就是保暖的。
“那襪子六塊一雙,現在收攤了,就五塊吧。”
其實六子早都在旁邊聽到了拖鞋和襪子的價格。
“叔,這拖鞋和襪子一起買,你就算我十塊錢得了。”
還沒等大叔把不行倆字說出口,六子早就把準備好的十塊錢仍在了大叔的攤位上,拎着襪子和拖鞋就跑了。
“小兔崽子,你回來,差三塊錢呢……”
一直跑到了聽不到大叔的罵聲,六子才停下腳步,他知道自己買這兩樣東西,大叔肯定是真沒賺錢。
鞋子看起來不算小,但是小啞巴穿上這厚襪子,估計也就正合适了。
六子一手提溜着早餐,一手拎着棉鞋襪子,滿載而歸,但是還是忍不住的心疼,總想着有什麼辦法把這十塊錢賺回來。
他沒着急回去,又特意圍着工廠的外牆轉了一圈,有人的地方,就肯定能撿到寶貝。
果然工廠後面有個大大的垃圾箱,隻是這垃圾箱裡面幹幹淨淨的,應該是剛被人把垃圾收走,雖然沒尋到寶,六子也大緻了解了收垃圾的時間,下次趕在垃圾車來之前就好。
六子不是個慢條斯理有耐心的性子,換做往常,自己餓了這麼久,弄到這麼一包吃的,肯定當時就趁着殘存的熱乎氣吃個精光,偏偏這天他生出幾分耐心,一手拎着包子一手拎着十元巨款換回的棉拖和襪子,吹着小北風但卻心情不錯的往回走。
小啞巴老老實實的團坐在那個鐵皮桶旁邊取暖,聽到外面有腳步聲,就巴巴的擡着頭看向門口。
六子能看出來,他一回來,這個小啞巴眼睛亮了一下,然後他看見了六子手裡提溜的一袋子早餐,緊接着就咽了口口水。
也不能說六子啥都沒撿到,回來的路上還是順手撿了塊破鐵皮,烤火的鐵桶沒有蓋,有了這塊破鐵皮扣在鐵桶上,把袋子裡的吃的放在上面烤一烤,也算是能吃上口熱乎飯。
在這天寒地凍的三九天,要是喝着涼水吃着涼飯,那就整個兒一透心涼。
小啞巴還是不說話,臉上也沒個表情,隻是挪了挪屁股,又往鐵皮桶那湊合湊合。
六子那袖口蹭了兩下鐵皮上的浮土,先把油條和炸糕放在了鐵皮上,這玩意油大,烤熱了能沁出點油水,之後烤包子也能少糊鐵皮上點。
紮紮實實的一袋子早餐,裡面完整的卻沒兩個,多半是别人咬剩下的,可對于饑腸辘辘的兩個人來說,這就是頂級的大餐了。
油條和油餅還沒等熱透,六子就迫不及待的撿起一塊往嘴裡塞,三口兩口的就咽下半根油條。
小啞巴看着鐵皮上烤着的食物,一直在咽口水,但他不急,隻看六子吃完了那半根油條,才拿起來靠近自己的,已經被咬成月牙形狀的炸糕。
那炸糕外表炸成了焦棕色,油滋滋的外皮裡面是糯米,糯米裡還包裹着豆沙餡,吃起來又香又糯又甜。
小啞巴這塊炸糕已經熱透,他一邊吃着一邊燙的用舌頭翻騰着,嘴裡還吐出了白色的熱氣。
六子看着眼前的小啞巴有點慌神,倆人算是萍水相逢吧,到現在還沒認識超過二十四個小時,可他竟然卸下了防備吃這麼一頓飯。
跟雷哥混的時候,每一頓飯吃的都不安生,雷哥手下這群人裡多半都是男孩,一個賽一個的能吃,每個人的肚子都跟個無底洞似的,根本填不滿。
斯文的吃飯是不可能的,大家都瞄着飯盆裡的飯菜,吃慢了,餓肚子的就是自己。
六子看不懂小啞巴的來路,看樣子也不像是跟着誰混的,可是這麼一個小孩在這三九的寒風裡,活下來也不容易,不過也是難得,在昨天那種情況下能分他半塊餅,今天餓成這樣,也知道一口一口的吃。
倆人悶聲吃了半天,也算是墊了個底,餓的沒那麼慌了,然後六子借着鐵皮上的油,烤着那些肉餡已經凝固的包子。
小啞巴被炸糕燙的夠嗆,小臉吃的紅撲撲的。
一雙小黑爪子在六子烤包子的時候,伸進了裝早餐的袋子,那袋子裡有一個完整的茶葉蛋,是一個人剛買完早餐坐在那,沒吃兩口有事就走了,六子眼疾手快的把包子和茶葉蛋收到了袋子裡,這要是被早餐攤的老闆看見,保不齊就把這些收到攤上,來個人繼續賣了。
看着那碗澆滿鹵子熱騰騰的豆腐腦,六子真想坐下來把它喝到肚子裡,但是他還是忍住了,要飯的不能給人家礙眼不是,撿完食趕緊溜才是上策。
六子瞥見了小啞巴拿起了那個茶葉蛋,他全當沒看見,就這麼一個茶葉蛋不是他吃就是小啞巴吃,現在這袋吃的怎麼也能管倆人的飽,那孩子想吃就吃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