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個高步子大,小啞巴本來就矮,跟着他的步伐費勁,六子這麼一快走,他就更跟不上了。
六子突然聽不到後面的腳步聲了,他一回頭看後面的小啞巴,正光着腳在地上跑呢。
一瞬間,六子停下了腳步。
“怎麼還光着腳呢?”
六子皺着眉頭,一隻胳膊就夾起了小啞巴,小啞巴被六子胳膊夾着走,他也乖乖的不掙紮,直到六子把他那兩隻破布鞋撿起來,才把他放在地上。
小啞巴還是不說話,六子一走,他就在後面跟着。
六子明白了,小啞巴這是賴上他了。
他在心裡盤算着,一時半會的也找不到個住的地方,那個四處漏風馬上要塌的破房子,雖然破吧,但好歹也算是個住處,不然就臨時在這住腳吧。
六子調頭往破房子走,小啞巴仍舊跟在他身後。
邊走着,他又撿了不少枯樹枝,走回破房子的時候,枯樹枝已經抱了滿懷。小啞巴披着黑乎乎露着棉絮的被子,趿拉着肥大的布鞋,一進屋,就又爬上了火炕,坐在那個草席上。
六子熟練的将樹枝折成一段一段的,燒着的樹枝冒着煙,但是也帶來了一陣暖意。
“你老老實實在這呆着,别跟着我了,我去弄點吃的。”六子按着小啞巴的頭,交代完了就出去了。
下啞巴還是沒應聲,也沒點頭,但是六子在他的眼神裡讀出了,他什麼都明白。
昨天晚上六子在破房子周圍撿柴火的時候,就看到了不遠處有個不小的工廠,他判斷自己現在應該在一個城市的城郊。有工廠就好辦了,證明有不少人聚集,那就一定有買東西的地方。
現在時間還早,要是有個集市或者早市一類的那最好了,裡面什麼都有賣的,他就什麼都能搞到。
六子沿着工廠外的一條路往前走,走出去約莫十分鐘的路程,果然街邊開始熱鬧起來,他看見路邊有人拎着剛買的蔬菜早點,就知道自己找對了方向。
他沿着那些拎着剛買過東西的人的方向走過去,沒多遠就看見一個零散的集市,這個集市跟人口密集的城中村裡的集市沒法比,但是也算是什麼都有,尤其還有好幾個早點攤。
六子特别喜歡喝熱乎乎的豆腐腦,那口感燙燙的又滑溜溜,到嘴裡都不用費力咽下,自己就溜到了嗓子眼,一路到胃裡都暖暖的,再配上一根炸的酥脆的油條外加兩個肉包子,簡直是六子能想到的最美味的餐食。
六子鞋墊下面的錢,這種配置的早餐還是可以管飽的吃好多頓的,但是他的錢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動的,不過他也有辦法。
趁着攤主忙的時候,他悄悄的拿一個塑料袋,然後就遠遠的蹲着,就盯着早餐攤上的那些食客。
不是所有人都能光盤行動,總有的客人剩半根油條一個包子什麼的,前腳人家剛走,後腳六子就跟個小兔子一樣竄到桌子前面,趁攤主把桌子撿走之前,把食物裝進袋子裡。
他眼饞着那剩個碗底的豆腐腦,奈何這東西沒法打包,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攤主把那碗底的豆腐腦倒在垃圾桶裡。
雖然六子撿的是人家剩下的東西,但是這也講究個眼疾手快,他知道自己穿的又髒又破,哪怕他什麼也沒做,攤主看見他眼神裡也都是厭惡。
他這種人看起來就是影響生意的,趕他就像趕個流浪狗,他必須得趁着攤主忙的時候,幹淨利落的撿走剩下的食物。
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六子過了這麼多年,對于食物的渴望讓他明白居安思危的重要性,食物這東西隻要有,多少都不嫌多。
他拎着塑料袋遠遠的盯着周圍這幾個早餐攤,半個小時過去,包子、炸糕、油條、蛋餅……各式各樣的早餐他收集了一袋子。
眼看着早市上的人越來越少,攤主們開始收攤了。
“叔,這鞋多少錢?”
“收攤了,就收你十塊錢一雙吧。”
“叔,你便宜點嘛,你看這雙擺在外面這麼久,都被人試過了。”
六子眼觀六路的在早市蹲了一早,就想撈點便宜貨。
“八塊,八塊,你拿走吧。”
攤主正在收攤,那雙棉拖鞋确實被人試過好幾次,有人買正好便宜賣。
六子看了市場一圈,但凡像點樣子的棉鞋都要幾十塊,隻有這長得像個大面包一樣的包腳棉拖鞋是最保暖最便宜的。
可能是昨晚兩人饑腸辘辘時,那雞爪子一樣的小手遞過來的半塊餅子,也可能是看着那小啞巴光着腳踩在地上,拼命的跑着追他,或者是抱着這個散發着熱乎氣的瘦骨嶙峋的孩子睡了一晚,讓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來自另一個人類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