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并無哀樂,街上的熱鬧更是強調最近太平無事。
幾人先到指定的客棧安頓下來,陸向薇秦澤蘭二人寫信給長老,齊臨出去置辦一些必備的東西,秦煙白眠二人商議安排客房與接下來幾日的行程。
陶景召出青鳥,欣賞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寫信。磨了将近半個時辰,最後紙上隻留下“師傅近來安好”幾個字。
青鳥在窗上抖了抖翅膀,眨眼間化作一縷青光消失在夜色中。
齊臨也回來了,隻是面色不佳,多少有些失落。
陶景伸手分擔他懷裡的東西,見他深色有些落寞便問道:“沒有找到能修琴的工匠的嗎?”
齊臨輕輕點頭,提菜進了後廚。
這家客棧由玉清派建立,别的客人按正常價格入住,宗門弟子可免去費用,但是日常餐食等都得靠自己。
陶景放好東西,見她們各有要事,自己閑來無聊也跟進廚房裡去。
齊臨坐在角落,一截白皙的手臂從袖子裡逃出來。修長的指節從水中升起,屈在菜葉中。他抖落菜葉上的水,水珠又濺到手臂上,順着濕潤透明的痕迹流下來。
陶景靠在門上看了許久。看他的手臂,潔白無瑕。起伏的後勃頸變換着曲線,在衣領處滑動,進出。
他擡手,擦幹淨額角的汗,又将落下的發絲挽到耳後,也在此時餘光見門前似有人在。齊臨回頭繼續做自己的事,抿了抿唇,問道:“你怎麼來了?”
“如果長老們還沒有傳信來,明日我陪你走一趟。”
燭火在黑色的瞳中跳動。他低低應一聲,起身走到案闆前,熟練地拿刀切菜。
青筋如蛇在皮膚下遊走,随着他的動作時隐時現。
隻有窗外草叢中的蟋蟀一如既往在交談。
陶景見插不進手,隻好坐到竈前添柴加火。
“我買了一條魚,”齊臨忽然開口打破沉默,“八斤八兩八錢。”
她點頭:“是條好魚。”
兩人又沉默下來,隻有翻炒的聲音不止。竈裡的火焰啃食柴火,劈裡啪啦。
大約是想到白天的事,他忽然又問:“你真的很喜歡魚?”
陶景點頭答道:“還好。難道你不喜歡?”
“水裡的東西……”他輕車熟路地裝盤,解開攀膊端菜出去。再回來時臉色凝重,如下定決心做了某個重大的決定,緩緩開口:“魚也還不錯。菜好了。”
“嗯。”
小二搬來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六人坐下也寬敞許多。秦煙見這滿滿一桌菜,不由小小驚歎:“這些都是你做的?”
等每盤都嘗了一口,秦煙笑着看向陶景:“他的廚藝都快趕上你了。”
齊臨靜靜坐在她對面,聽到秦煙的誇贊也隻是笑着點頭。他時時留心陶景的反應,也希望她能說點什麼。
陶景開口:“确實不錯。”
齊臨神色自若應了一聲,道:“那就多吃點。”
“對了,”陸向薇适時開口,“因為這一次報案的人提供的信息不足,偏偏就這一次也讓咱們誤打誤撞遇上了。不出三日就會派人下來。方才我同澤蘭商量過了,這幾日沒有别的安排,大家可以在附近轉轉,看看鄉親們有什麼麻煩,順便也就解決了。”
秦澤蘭有些生氣,那雙可憐的筷子像是要被她捏碎一樣,她憤憤開口:“為了這事,我早先沒日沒夜準備的計劃全都作廢了,這報案的人要是先遇到我了,定要嘗嘗拳頭的滋味兒!”
秦煙湊到陶景耳邊低聲笑道:“你别聽她瞎扯,她說的狠話沒幾句是真的。”
第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秦澤蘭安排了每人每日必做的事情後,叫上陸向薇一起收拾碗筷,陶景則坐在門前監督秦煙練劍。
做完這些,陸、秦自有别的安排,齊臨白眠二人無話,都說要回去歇息。
反而是最後回房的陶景秦煙二人睡得最早,一夜無夢。
因許諾了陪齊臨去修琴,第二日清晨陶景早早起床,臨走前囑托秦煙要好好練劍。秦煙睡眼朦胧答應了,問過她的行程後又安心睡下。
齊臨早在樓下等她,一聽到開門聲猛地站起來。他擡頭,看着陶景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二人一同出了客棧。
陶景見他眼底一片烏青,臉上依舊撐起笑來,便問道:“你幾時起的?”
“卯時,大約吧。”
“是昨夜睡得不好?”
齊臨點頭,覺得自己态度過于冷淡,于是又應了一聲。他翻出圖紙,遞到陶景面前,道:“想必是昨夜去得太晚了,所以不見哪家工匠還開着門。圖紙是祖母留下的,背面還有她寫的話,說隻要看到圖紙上的注解,工匠自然知道要怎麼修好它。”
陶景大緻看了一遍,内心由衷佩服齊姒容。她道:“确實不錯,外行的隻憑注解外也能補救一二。”
齊臨瞥她一眼,從圖紙上抽出一半心思來,輕咳一聲後開口:“你應當不算是外行。”
“為何這麼……”話還沒說完,陶景目光移到角落,齊臨等不到她的話,擡頭見她已看向别處,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隻見角落裡一個人影。
早就在耳邊不斷響起的“道長”正是他叫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