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莊冉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他輕輕地抱怨:
“剛還說自己身體金貴呢,這沒一會又上趕着去淋雨了,那人……”
莊冉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
“……算了。”
人要懂得分寸,莊冉這樣告訴自己。
那雨中突然冒出來的男人一定跟虞珵有什麼關系,然而這般情況既然虞珵沒有開口去說,他就也不應該去問。
可是一想到這兒,莊冉又挺委屈的——沒一會兒前,他明明還好好地和虞珵躲在那擠滿了人的屋檐角,雖然沒躲掉多少雨,兩人也都淋了個夠濕,可起碼……他倆都挺開心的。
莊冉不知道那大雨裡突然跑進虞珵眼簾的家夥到底是誰,但莊冉看得見,虞珵偏頭的一刹那,前段時間他帶他各處玩鬧的樂子就都沒了。
莊冉焦急地在虞珵身邊來回轉,他喊他,問他怎麼了,可人家就這麼一聲不吭地走進了雨裡,兀自轉身下山,沒有看他一眼。
莊冉跟在虞珵身後,努力地想要趕上他加快的腳步,等終于趕上了,虞珵卻又隻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一句話。
“……抱歉。”
“嗯?什麼?”
回過神,莊冉聽到虞珵好像在他帕子底下輕輕說了句什麼,他沒聽清。
莊冉于是想要再問一聲,然而還沒問出口,他便見虞珵握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繼續給他擦頭的動作。
莊冉停手:“又咋啦?”
虞珵沒有轉頭去看他,隻是徑自站了起來,低低一句“過來”,便把莊冉帶去了他的卧室。
雖然這幾日莊冉日日都來虞珵的府上耍活,但還從來沒進過他的卧室,這一遭,莊冉也不免有些好奇,尤其是在他瞧見虞珵卧房裡那些小玩意兒時——
左瞧瞧右看看,莊冉發現,虞珵的卧房竟不似他以為的那般簡潔,該有的都有,閑來無事擺着玩的,也有好些,什麼窗沿床榻邊插在細瓶罐裡的枝丫,木櫃間隙裡落在其中的精緻擺件,還有小桌邊攤在一旁的魯班鎖、九連環等等,數不過來。
莊冉不禁感慨:“想不到你卧房裡還挺多小玩意兒的。”
虞珵卻回答他:“都是府上的小丫頭擺的。”
虞珵的話音由遠及近,走到莊冉身邊時,他遞給他一身衣服:
“把這個換上。”
這話入了莊冉的耳朵裡,一時間,他不知為何有些木木的,低頭看了眼衣服,又擡頭去看看虞珵,幾簇未幹的碎發落到了眼前。
莊冉感覺被雨淋過的身體一下子又熱了起來,心裡像點了根小火苗。
“……哦。”
他輕輕地應了一聲,轉身往屏風走前還擡頭瞟了眼虞珵身上也剛換好的幹淨衣服,心裡不知為何帶了股不明所以的感覺。
然而衣服換到一半,莊冉聽見門外有姑娘急促地敲了敲門,喊了聲“少爺”。
“進來,”虞珵喚她,“正好,等會兒麻煩你把兩身換下來的濕衣服去洗了。”
“什麼,少爺您也淋雨了,”進門的小丫頭聞言有點懊悔,“哎呀我剛在廚房和秋姐切菜呢,早知道就先燒個水給您泡澡了,可别感冒了。”
“沒事,”虞珵回答,緊接着又問,“怎麼了剛剛?”
丫頭聞言又面露焦急:
“噢,就是剛剛有人敲門,然後開門看見……”
說到這兒丫頭又頓了頓。
“……祁公子渾身濕着站在門外呢,”小丫頭過了良久才又出聲,并且補充道,“衣服都還滴着水,我讓他進來他也不進來……”
“……”
屏風外靜默良久,莊冉附耳過去,也依舊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直到好一會兒,莊冉才終于聽到一聲低低的——
“……小冉,換好衣服小心别感冒了,你自己回家,可以嗎?”
虞珵的聲音不太穩,把丫頭才給他的關心又複述了一遍。
然而莊冉才剛應一聲,他便聽到外面虞珵“砰砰砰”踩在木制地闆上的腳步聲,走得很快,遠不見平日裡的輕盈和穩重。
沒一會兒,莊冉便聽不見了。
小火苗陡然被雨後走到室外的腳步濺到水花,還沒來得及茁壯成長,便無聲無息地滅了。
心裡不知為何又冷了冷。
……
而另一頭,虞珵慌忙的腳步堪堪止在了門前的石階上,他見那門半掩着,透過間隙,能看到一個斜倚在門扇上……
熟悉的身影。
如同那桂花載酒的少年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