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沒有想到魏璟四處求醫是個陷阱。按常理來說,他這樣高高在上又把握權力之人,應該極力掩飾,以防有心人趁虛而入。
可他卻不同,大肆宣傳自己飽受疾病折磨,就差告訴人他快要死了,毫不遮掩。
于是蠢蠢欲動之人便當真上了鈎。
說不上是多高明,但能拿自己性命設局的卻是極其大膽且狂傲。
似這樣暴戾又謹慎的性子着實可怕,不僅警惕性很高不肯輕易信任,而且他心情不好還會随時取人性命。
她都不敢想,要是直接跟他提出退婚,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就把她殺了。
......
翌日一早,文瑤還未洗漱完,門外便有敲門聲。
是一個中年婦人,負責院内膳食的錢嬷嬷:“舒大夫,這是陳管事吩咐奴婢送來的早飯。”
文瑤接過放置在桌上,回身道了謝。
錢嬷嬷順眼瞧過去,見她包袱都收拾好了,便道:“舒大夫先别急着走,陳管事今兒一早便留了話,說是有事情與舒大夫商量。”
文瑤知道是何事,想是為了她見過魏璟一事,要她保密。
她應下:“好,那我便在這等陳管事。”
掩上門,文瑤看了一眼那托盤裡的飯食,并未動。
接着她便在房裡等了一整日,直到天黑陳管事也沒來見她。
晚間時,嬷嬷又送來飯食,一臉歉意道:“可不巧,陳管事今日事忙見不了舒大夫了。”
“多謝嬷嬷,有勞了。”
文瑤心下松了一口氣。
看來陳管事沒打算殺她,而是如她所想的一樣,要把她留下。
她又用銀針試了毒,安心吃了一頓。
第二日陳管事來見了她,不待他開口,文瑤先表示道:“還請陳管事将小人留下,我定當盡心盡力為殿下醫治。”
陳管事問:“此事連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你又有何辦法?”
“殿下所患之疾并非尋常的頭疾,之所以會束手無策,并非身體有哪裡不妥,而是心理上産生的一種隐痛。發作也是有規律的,通常是同一時段。太醫也并非束手無策,而是此疾治療起來十分難,且殿下也不肯醫治罷了。”
既然魏璟尋醫是假的,師父所給的藥也并非治療頭疾的,便足以說明魏璟壓根就沒有治療。
陳管事很是意外,文瑤所言與太醫的診斷幾乎一字不差。
便是他們殿下不肯醫治,才緻如此。
陳管事對文瑤立時多了些好感:“舒大夫所言極是。若真能有辦法治療好殿下,王府上下定然感激不盡,隻是此事恐怕不是易事。”
怎麼可能是易事,但硬着頭皮她也要留下。
文瑤決心已定:“隻要有心,事情便總能成。”
陳管事作了一揖:“那就有勞舒大夫了。”
也好。
曆來進王府醫治的個個是膽怯之輩,根本不能盡心醫治。面前人雖說年紀小了點,但卻有種百折不撓的态度,頗是令人賞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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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管事雖答應讓文瑤留下,但卻并沒有讓她去給魏璟診治。
想是需要時間,又或是魏璟那人疑心太重,根本不肯相信人,于是将她晾着。
文瑤起初是待在房間不敢随意走動,但四五天過去,便開始着急。
這日一早,她準備去找陳管事,不料王府裡的人根本不願意與她說話,避她如蛇蠍一般,看見就走遠了。
然後在暗處竊竊私語。
“這樣年輕的人也敢稱大夫,不知又是誰派來的眼線,咱們還是不要随便與他搭話。”
“可不是!先前章王府不是溜進來一個躲進了司膳房,被殿下發現後,活活剝下一層皮。你們誰要敢與他說話,下場說不定比那還要慘。”
......
文瑤默默聽着,不敢再去問。
再等等好了。
她轉身欲回房,不期身後走來一個手提竹籃的丫鬟,正是司膳房的,名叫碧春。文瑤這幾日的飯食都是她送來的。
碧春安慰道:“别聽這幾個臭男人亂說,他們呐就是嫉妒舒大夫,安慰他們可憐的自尊心。舒大夫倘若有事,大可來尋我。”
文瑤點頭,溫聲道:“多謝碧春姑娘。”
碧春見她這樣可憐又可愛,不禁大膽地多看了兩眼——面前之人雖着素衣卻儀态端雅,膚色如雪無瑕,是個眉目清秀俊俏小公子,真真養眼。
她見了歡喜,又道:“從前我也有個與舒大夫年紀一般大的弟弟,他也乖巧聽話,我每次有好吃的都會留給他,可惜我們好些年沒見了。”
文瑤見她眼裡隐有傷感,順着問:“他不在京城嗎?”
碧春搖頭,瞥見拐角有司膳房掌事經過,于是急忙從竹籃裡拿出一包外頭買來的蜜餞塞給文瑤:“我先忙去了,若今日陳管事還沒來找你,明日我帶你找他。”
說完匆匆走了。
文瑤也不敢出來太久,原路返回了。
遠處,一道身影立在廊下,将适才與婢女有說有笑的畫面都看在眼裡。
他神情冷淡而嚴肅,問向旁邊的陳管事:“他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