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指向她喉嚨,上頭殘留的血滴落在她的衣領處,文瑤僵直着身,不敢動分毫。
若非剛才陳管事喊住了她,興許地上躺着的屍體中也會有她。
她也早該想到的,偌大的王府進了刺客不可能察覺不到,也不可能有打鬥聲卻沒一個侍衛出現相救,分明是早有預謀的陷阱。
害她剛剛還以為他寡不敵衆要命喪當場了。
“我們在江陵梨園見過,殿下忘了嗎?”黑燈瞎火的,文瑤怕他看不清又或是忘記了自己,于是提醒了一句。
“哦?那又如何呢?”
若非與鶴老有關,他大抵是記不住的。
文瑤坦言:“行醫救人自是盡全力而為,無法絕對保證,但殿下之疾,小人有過診治的經驗。”
魏璟漠然:“是嗎?”
随即刀尖忽然上挑,緩緩繞至她的後頸,刀面的血也順着蹭在那白皙的皮膚上。面前的人行近幾步,低眸垂下,探那血痕之下的肌膚厚薄。
輕聲一笑。
文瑤很清晰地看見刀面寒光映出的瞳仁陰冷徹骨,比起不信任,似更多的是不屑。
而不屑的并非她所言,而是不屑殺她。
文瑤也不明白面前此人到底哪裡有溫潤的樣子,更不知她爹當初為何要與辰王定下這門婚事,但她既然來了,便沒有輕易退縮的道理。
雖面上恐懼藏不住,但她說的話卻沒有絲毫作假:“世子的情況我都知曉,丹丸雖能緩解,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一定盡全力醫治殿下,絕無半句虛假。”
魏璟收了刀,仿佛聽見了什麼極為可笑的事情,“你算什麼?”
他那寬大的袖袍浸透了血,垂落時略顯沉重,明明一身殺氣未散,偏邁出來的步伐似世代貴族養出來的矜貴從容。
将刀扔至一旁後,魏璟行至她面前,看着那張過分柔麗的臉,眼底滿是嫌棄,“看來鶴老沒有告訴你,那丹丸并非本世子所用。”
文瑤一怔,驚訝至極:“怎麼會?那丹丸分明是沒錯的...... ”
甯神養精氣的丹丸,正是治療頭疾的藥物,師父從前還考問過她頭疾之症的療法,怎麼會不是呢?
難不成......那藥瓶裡裝的竟是别的丹丸?
文瑤不知丹藥究竟給誰,隻急于辯白:“我真的隻是因殿下而來的。”
“本世子沒工夫猜你來王府是何用意。”
魏璟沒了興趣,冷冷丢下一句,朝屋内走。
“......”
文瑤看着身前橫着的幾具屍體,心一橫,視若無物地便跟了過去。
原本想再解釋一下自己醫術其實不差,不料正好看見魏璟脫下那寬袖,露出一道極深的傷口,當即表現道,“殿下的傷口,需要盡快清理一下。”
她随身攜帶着藥包,有藥粉可止血。
然而她的手還沒伸過去,便被魏璟抓住,他力道大得似要捏碎那柔骨,“想求死的話,本世子不介意成全你。”
耐心已盡,眼底又泛起了殺意。
幸而屋外亮起燈火,有人進來處理屍體,魏璟才松了她的手。
“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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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裡點了一盞不怎麼亮的燭台,勉強能看見周圍,王府的醫師在處理魏璟的傷口,侍衛将地上的屍體都擡走,隻餘角落裡一個被斷了手腳的活口。
血腥可怖,文瑤垂下眸。
這樣暴戾陰狠的性子,果然與她預料的一樣。
陳管事吩咐着人來清掃,文瑤趕忙蹲身下去将甩落在地的藥包撿起來,不敢發出聲響,默默轉身。
随後走到陳管事面前:“小人愚笨,忘記怎麼進來,煩請陳管事告知。”
黑燈瞎火的,記不清路是很正常的。文瑤做着最後的掙紮。
陳管事聞言,打量着面前的人,不禁覺得奇特。
今夜所來之人,他都是一一過了眼的,自然看得出文瑤與其他人不同,他先是覺得她心性單純,所以剛才會提醒她,希望她不要惹無妄之災。
哪料竟然是個不怕死的,明知裡面打鬥起來,還敢近前去。
而經曆這眼前一切,還能說出不認識路出去的話。
陳管事好奇道:“舒大夫是從哪兒來的?”
舒是文瑤的小字,師父常常喚她小舒,文瑤來時以此作姓。
她乖巧應道:“回陳管事,我從澤州來的,先前與殿下在江陵見過的。”
陳管事先是一頓,随後笑道:“原來是這樣。”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閉眸坐着的人,見其并無一點反應,于是又道:“既然是這麼遠趕過來,一路風塵仆仆想必很是辛苦,今日不妨在王府歇一晚,明日再走也不遲。”
倒不是怕會将今夜之事說出去,隻是既在江陵見過自家殿下,便說明眼前此人就是鶴老的那個徒弟。
殿下尋鶴老一直都秘而不宣,倘若就這麼放人出去,萬一将此事洩露,便成了隐患。
陳管事行事向來謹慎,自然不能就這麼讓人離開。
文瑤有些不好意思,猶豫道:“這樣可以嗎?”
“不妨事,舒大夫這邊請。”
于是陳管事給文瑤安排了一間房,見她渾身髒污不堪,又命人打水還給套幹淨衣服,讓她安心住下。
文瑤感激謝過,當即換下一身濕透又有血污的衣服,然後坐在床頭瑟瑟發抖,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