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暨,就請明天一天的假嗎?”
“嗯。“
“老師聽你家長說了你家的情況,要不然多請兩天,在那邊多待一些時間?”
“不用了。”
一班班主任安慰地拍了拍諸暨的肩膀,道:“那好,你去的時候路上小心。”
諸暨一出來,就看見衛讓閑散地靠着欄杆,兩隻手肘搭在上邊,唇角微微彎着,靜靜地看着他。
從中間的樓梯口下去就是七班的教室,衛讓自然地走到諸暨身邊,往反方向走。
離晚自習還有四十分鐘,明秀中學要求學生晚自習前進行晚讀,勤奮的學生已經拿着書在走廊上朗讀。
朗讀的人太多,路有點窄。
衛讓擡手箍住諸暨的手腕。
瞬間,一直偷偷觑來的目光立刻高漲,變得明目張膽,有女生忍不住捂着嘴默契地對視了兩眼。
衛讓恍若未覺,拽着諸暨的手沒松。
到體育器材室門口,諸暨淡淡往防盜門上掃了一眼。
衛讓腳步不停,手沉默地松開諸暨,慢慢悠悠和諸暨并排走着,諸暨剛收回目光,肩膀就被人輕輕按住。
衛讓手腕攬着諸暨輕巧地轉了個身,另一隻手按住門把手,咔哒,門開了,他用了點力把諸暨帶進教室。
衛讓挑眉一笑:“諸暨啊,你好像看到了啊。”
夕陽湧向諸暨,又隐沒在諸暨眼眼尾的陰影裡,眉眼和嘴角的輪廓清晰得不真切,瞳孔也被夕陽襯得更加漆黑。
衛讓忽然看清了諸暨的變化,因為分化,諸暨但半個月内長高了有五公分,肌肉卻短暫地沒有張開,身形甚至有些消瘦。
明秀中學的校服有男女兩種,樣式一樣,不過男生校服領口是黑色,女生是綠色。
陽光刺得衛讓有些看不清諸暨領口的顔色。
衛讓怔住了,忽然好像,腦海裡什麼漂浮的思緒也沒有了,安安靜靜地,靜地奇怪。
“嗯,讓讓,其實,談戀愛也沒有關系。”
諸暨語氣很淡,但,離得太近,衛讓的視線下意識落在諸暨眼尾的紅痣上,目光像陷入漩渦中,不停下墜,下墜。
夏季,連夕陽照在身上,都暖洋洋的。
兩分鐘後。
衛讓視線一轉,雙手插兜,目光靜靜看着諸暨,懶懶散散道:“諸暨啊,沒有關系嗎?”
諸暨擡手,大拇指的指腹輕輕在衛讓的耳垂上按了一下,溫和地笑道:“沒有關系。”
沉默片刻。
晚讀的鈴聲響起,是一首英文歌,曲調很溫暖,和着窗戶吹進來的夏季傍晚的風,拂過兩人的發梢,還有同時帶笑的,互相注視着的眉眼。
諸暨繞過衛讓往外走,半秒後,身後傳來一句懶洋洋的——“真的沒有關系嗎?”
他轉身回看,又和衛讓對上了目光。
四目相對。
衛讓瞳孔顔色很淺,裡邊映着的倒影很清晰。
兩秒後,諸暨笑意沒有撤下去,隻是眼尾勾起的弧度明顯了一些,說:“嗯,沒有關系。”
衛讓飛快偏開眼,耳朵也後知後覺,倏地紅透了,衛讓向後抓了一把頭發,抓得幾根呆毛都立了起來。
衛讓單手抄兜,走向前攬住諸暨的肩膀,盯着防盜門的門把手,道:“諸暨啊,談戀愛違反校規啊,知道了嗎?”
諸暨應了一聲,說:“知道了。”
衛讓:“諸暨,約好了啊,誰也不能在高中談戀愛。”
諸暨應了一聲,說:“做不到,怎麼辦?”
衛讓:“随意。”
諸暨:“吃芥菜馄饨,也可以?”
衛讓嘴角的笑意僵住了,片刻,唇尖抵住虎牙,磨了磨,說:“可以。”
晚自習。
最後一節。
陳琦抓耳撓腮地寫着作業,今天化學作業瘋了,現在最好立刻有人把他關進精神病院,要不然他會手握原子彈炸學校。
二十道創新型物質轉化的大題,還要求标出轉化時使用的儀器。
他盯着題看了一會兒,提筆寫下了幾句妙語——“蒼茫的天涯是誰的愛,天為公啊,地為母啊,地上的物質無窮盡,噫噓唏,小生俊朗的容顔無人堪賞,門捷列夫先生喲,喲,喲,您糟蹋了我的容顔啊,老黃花,地裡黃啊,霜打了誰還愛啊。”
欣賞了他的妙語一會兒,陳琦瞅了眼關鎮,那孫子偷偷換了座位,正偷偷摸摸給霍蓉手臂上藥。
平常,他都是抄關鎮的作業,不說對不對,試卷上總能堆滿字。
陳琦歎了聲氣,準備觀望觀望還有哪位好心人在寫化學,下一瞬,他倏地瞪大了眼睛。
衛讓手裡也是這份,作業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陳琦下意識摸了摸他的臉蛋,心下一松,他還是皮薄肉嫩的小白臉。
陳琦拽了拽衛讓的袖子,小聲道:“衛讓,你受什麼打擊了?”
衛讓擡筆寫下最後一個字,淡淡道:“沒有,抄作業?給。”
陳琦虔誠地接過卷子,頓時容光煥發,年輕了四十分鐘。
抄完作業,陳琦滿眼感激地看向旁邊的人,衛讓随意地向後靠着椅背,隻用兩條凳子腿撐着勁,正玩着手機,臉上沒什麼表情。
陳琦寫了張紙條,丢過去。
紙條在衛讓桌上滾了兩下,衛讓随手打開一看。
【陳琦:一見鐘情了?】
衛讓踩着桌子下的橫杠借了點勁,往前一靠,他下意識用了點勁捏緊了耳垂,他想了想,剛拿起筆,小夏抱着批好的作業走了進來,在晚自習的最後一分鐘宣布。
“明天晚上,學校開展本學期美育活動,集體觀看電影——《倉颉造字》。”
“每班有十個名額,可以去禮堂觀影。”
“有意向的同學向霍蓉報名。”
教室迅速飛起熱烈的氣氛,所有人被作業折磨了幾個小時的疲憊一掃而空。
興沖沖地讨論着明天的晚自習,但,内容和《倉颉造字》一毛錢關系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