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染更沉默了。
“不喜歡我送的那套?”
“不……”
“那是更想要他送的?”
“……”
餘舟停了幾秒,腳尖抵住他的,“說呀。”
池染感覺要喘不過氣了,他活了這麼多年沒這麼尴尬過。
其實不完全是尴尬,他如果去過學校,就知道這種感覺其實和語文老師抽查課文背誦情況,明明沒背卻舉手撒謊的你被抽中了一樣。
當着全班人丢臉,承受老師質疑、責備的眼神,最煎熬的是這樣的現實落地之前,你試圖掙紮,試圖代入作家的視角,動用你慘不忍睹的寫作細胞,描繪父親去買橘子的背影。
拼一把,萬一就和朱自清的腦電波對上了呢?
池染憋了好久,說:“不是,我想自己DIY。”
餘舟哦了聲,垂眸看着他,無聲催促。
池染硬着頭皮繼續說:“你陪我去?”
他确實和他“爹”的腦回路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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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上是奚鴻軒隊因為被欺騙而士氣大漲,還是池染上頭了舉槍掃射時敵我不分,痛擊隊友,這場真人cs的勝負最後以奚隊的勝利結束。
芭比娃娃被奚鴻軒驕傲地交給老闆。
剛剛一場激戰結束,池染臉蛋紅撲撲的,還處于興奮狀态。
奚鴻軒的話太有道理了,這遊戲搞什麼智取啊,誰在乎人質啊,純純就是為了武力壓制對面去的,玩的就是一個刺激和心跳。
隻需要一點點勝負欲,一點點痛和爽,這個遊戲就可以玩得很開心!
“太有意思了!”他說。
餘舟笑了笑,幫他卸掉裝備,拇指擦了下他手背,問:“還疼嗎?”
他手背上有幾個紅印,是水彈留下的。後來他們兩邊正面硬剛時,池染這個叛徒幾乎承擔了大部分火力,要不是餘舟護着,要比現在狼狽多了。
池染說不疼,“我頭發裡是不是還有殘渣?”
水彈炸裂開時像小小的煙花,是透明的凝膠材質,一拈一擦就碎成更小的顆粒。餘舟幫他弄掉了身上那些,但發絲間的不好處理。
他摸了下池染細軟的發頂,說:“回去洗個頭就好。”
回去。
池染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冬天日落得早,現在已經天黑了,位于郊區的林場樹影層疊,冬日陰影裡漫出冰冷的嗚咽,是時候回家了。
他頭一次生出不舍的情緒。
被池興業從自小長大的漁島接走時沒有,離開養母時沒有,很久很久之前的告别也沒有。
快樂的多巴胺是會讓人上瘾的。
池染強壓住那股不妙的情緒,努力不讓它在自己的表情中顯現出來。
他拿回手機看消息。半個小時前池念羽發了一條。
【哥你早點回來!明天我們回外婆家玩!】
這一刻,不想回家的心情達到了巅峰。
這時奚鴻軒卸完裝備過來:“天黑了,池小染回家嗎?我送你回去?”
黃文旭等人在不遠處聊接人的事,幾個字音飄過來,大約晚上還有活動,餘舟和他們一起玩,送不了他,池染剛要答應,就聽餘舟說:“他晚上和我們一起。”
奚鴻軒聞言詫異道:“你不回家?”
餘舟把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是吧,小染?”
餘舟低沉磁性的嗓音就落在他耳邊,池染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順了他的話說:“對,我晚上在外面留宿。”
“你……”奚鴻軒目光在他們之間轉來轉去,最終妥協似的說,“蟹殼在我車上,我拿給你再走。”
等奚鴻軒離開,餘舟道:“黃文旭他們要帶女朋友回家,晚上沒有活動,我送你回去?”
池染小聲道:“我今晚不回去,住外面。”
他們都默契地沒提剛才餘舟跟奚鴻軒說今晚還有活動。
餘舟把他帶到自己訂的酒店,池染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你也不回家?”
餘舟嗯了一聲,側臉下颌線清瘦流暢,言簡意赅地解釋:“大年初二回娘家。”
餘夫人的娘家,那确實和餘舟沒什麼關系,尤其是在餘先生餘夫人還有個親生孩子的情況下,就更尴尬了。
池染能理解這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餘舟帶他到前台開房,問:“那你呢?今晚沒有門禁了?”
“我?”池染嘴硬,“我就是不想回,見人就煩,不行啊?”
餘舟悶悶笑了兩下,說行。
“兩位不好意思,酒店沒有空房了。”前台小姐從電腦前擡起眼,抱歉地看着他們,“在這位先生房間裡加一張床可以嗎?”
池染:“……”
出師不捷身先死。
大年初一,這麼多人都不回家睡覺嗎!
餘舟拿回證件,拉了下他的手臂:“去其他酒店看看。”
池染想象了下那畫面,不是很情願走,一下午的并肩作戰對感情升溫是很有益處的,他看着餘舟,好像一個小學生期待春遊合宿一樣。
“不能在你房間裡打地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