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光電梯緩速上升,池染給池興業發完消息,一擡頭,紹城夜色盡在腳下。
人類世界秩序井然、奢華耀眼,它的反面是海,海浪深沉混亂地翻湧着,與城市劃開清晰的界限。夜色模糊了這點界限,城市的瑩光抵在浪尖,高高滾起,撲入金白的海灘或是奔向更遠處。
叮。
電梯到了。
池染跟着餘舟走進房間,掃視一眼房間内設,他終于知道餘舟為什麼聽見沒空房轉頭帶他走,為什麼沒同意前台小姐提議的加張床。
因為這是個大床房。
雖然不是很樸素,但這是一張床占了大半空間的大床房。床兩側一邊是落地窗,一邊是浴室,空間不大。床尾倒是有地方打地鋪,但池染不是很想躺在那個地方。
一看他神情,餘舟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他把人帶出來玩,帶出來過夜,總不會讓他睡地上的。
但難得見池染糾結苦惱的樣子,他故意沒說。
餘舟打開中央空調,把浴室的燈也開了,“洗澡?”
“好。”身上是燒烤和車載香水的混合怪味,池染迫不及待要洗澡了,隻是答應了又有點茫然,“我沒換洗。”
餘舟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你先洗,我去超市。”
“超市能買到内褲?”池染脫口而出。
餘舟頓了下,眉間有蹙起的趨勢,不知想到什麼,很快放松了,那點點憂愁和心疼像溪流入海,頓時無影無蹤。他勾唇道:“看情況,大一點的超市才有,希望我們幸運點,附近這家是大型商超。”
池染哦了聲,似乎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對現代人來說有點超過。但平常生活必需都有人幫忙準備好,還去超市幹嘛呢。
他不知道餘舟對他的想法完全朝着另個極端跑去,正要拿上浴袍去洗澡,餘舟就拉住他把他往門邊帶,順手拔了房卡。
整個房間登時陷入黑暗。
池染:“?”
池染:“幹嘛?”
餘舟反問他:“你的内褲讓我挑?”
活像是池染指使他去的,池染不敢置信他倒打一耙:“你剛才還說幫我買。”
餘舟啧了聲:“剛才沖動了。我又不知道你的大小,你喜歡的款式,萬一你有特别的喜好呢,我做不了主。”
他随口胡來,沒想到下一秒就見池染白淨的臉上漫起紅暈,然後佯裝自然地用手給自己扇風,嘟囔一句“去就去,外面挺冷”把外套帽子扣頭上了,率先往電梯走去。
餘舟忍住笑跟上他的腳步。
半小時後,池染站在超市貨架前,由衷地認可餘舟的話。
不來不知道,一來才知道,原來男士内褲有這麼多花樣!
忽略大部分中規中矩的黑白灰,池染不由自主被角落的某個亮色吸引,定睛看去。
三麗鷗聯名。
庫洛米款。
青少年内褲。
一時之間,什麼羞恥感全都消失了。
池染的目光緩緩地、緩緩地挪到餘舟臉上,試圖通過這張冷俊漂亮的臉,想象出青少年版本的餘舟,穿這個、這個款式的……
餘舟眸光輕移跟他對視,池染像找到證據,斬釘截鐵地說:“它的目标客戶是你。”
餘舟立馬:“我不會穿。”
他頓了頓,或許覺得不夠嚴謹:“青少年時期也不會穿。”
池染又看了眼那盒子,盒子設計得其實非常可愛,雖然不知道這種可愛是針對哪些男生群體,但不得不承認,真的挺讓人心動的。
餘舟不想要?
他不信。
拿了盒黑白的放進購物車,池染被餘舟拉到琳琅滿目的零食區。
——這裡簡直是天堂!
池染盡量繃住表情,不讓自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雖然他确實沒見過世面。
他拿起一包花花綠綠的東西,忍不住說:“島上可沒有這個。”
餘舟推着購物車跟在他身邊,“島上?”
“對啊,”池染拿了兩包放進購物車,“你應該知道我半年前才來這?”
餘舟嗯了聲,雙手扶在車把上微微俯身,示意他繼續說。
“來紹城之前,我住在海島上,島上地方不大,人也很少,”池染繼續往前走,“那裡沒有這麼大的超市,隻有便利店。”
而且老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便利店經常關門,池染想去,還得避着養母。出門閑逛,這種事和他基本扯不上關系。
餘舟搭了下他的肩,低聲道:“現在你可以随便逛了。”
池染點點頭,走過兩排貨架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安慰他。他自己覺得是沒什麼的,那樣的日子枯燥但簡單,和現在在池家看似自由實則拘束不斷的生活是很不一樣的。
搜羅了一購物車的零食,最後推去收銀台結賬。
就像每個會對收銀台貨架好奇的孩子一樣,池染也……池染面紅耳赤地轉開了頭。
“怎麼了?”餘舟問。
池染鎮定道:“沒事。”
可是剛才瞟到的畫面還深深留在他腦海裡。
什麼安全套還分A款B款啊。
回到酒店池染沖進浴室洗澡,中間還發生了個小插曲,他不知道新買的内褲要先清洗一遍,被餘舟用令人頭皮發麻的眼神盯着,才硬着頭皮說忘了。
養母從沒讓他幹過家務,回了池家,傭人事事處理周全,換洗衣物直接放到衣櫃,更不用操心這方面。
他當然不清楚這樣的小細節。
但餘舟不知道,在他心裡,池染已經徹底成了沒人照料的小可憐。
池染洗好,換餘舟進去,他趁機将自己裹進被子裡。
這是回來路上說好的,他們倆都是男人,算不上誰占誰便宜,一張床,兩床被子就行,沒必要在這方面斤斤計較。
池染拿出手機,還是不能避免自己的好奇心,打開浏覽器,打字“安全套A款”,聯想詞條立馬跳出來“安全套A款和B款有什麼區别”。
點擊搜索。
酒店高層信号不太好,網頁加載慢,進度條龜速前進,池染盯着屏幕數秒。
“池染。”
被喊了名字的人心虛猛地手抖,手機砸臉,正中鼻梁。
好痛!他按着鼻梁,無聲罵了句髒話,應:“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