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荼和薰僅以2票之差輸給對手,考慮到懸殊的人氣差距,真可說雖敗猶榮。
錄制第一賽程後的組隊環節之前,荼荼在化妝室補妝時碰上了消失好幾天的沙羅。一貓一狗見到對方,首先都是一副膽怯的神情。
沙羅四顧之後帶荼荼避開了所有攝像頭,之後用兩隻爪子抱住了西瓜頭發型覆蓋的圓圓腦殼:“對不起汪,我這幾天是被禁言了汪汪!”
“喵?”荼荼聽不懂,隻察覺到她在道歉,于是松開了自己的飛機耳。
沙羅甩着兩片黃黃的大耳朵環顧四周,果然瞄見了孤雲,白狼在遠處角落端着斜口杯、慢條斯理地用舌頭向口中卷水喝。
和沙羅對上目光後,她舔舔嘴唇和鼻下的水滴,眯眼從高處投來了狼的假笑。
沙羅用濕潤、亮晶晶的狗鼻子悄悄噴氣,似乎表示不服。她低頭從挎包裡拿出手機,給荼荼看已經翻譯好的小作文,字裡行間充滿了沙羅的憤怒:
【荼荼老妹:之前錄第一期組隊的時候,孤雲臨時告訴我,薰老師在觀演室一直說很稀罕你,所以想讓你在第一賽程改為和薰老師搭檔。
錄着節目呢,她自己裝困、說改就改,是不是太任性啊!
她卻講什麼,表演要力求真實,按照她自己在音樂上追求完美的人設,首秀時确認你演唱的實力并不足夠,需要在第一賽程确認你學習标準語的能力,才會放心選擇你做隊友。這樣比較合理巴拉巴拉……
真是,埋汰人呢!我還搞不懂她的設定了?你說她是不是龜毛!懶得跟她掰扯。
孤雲不讓我告訴你劇本已經變動,甚至禁止我跟你聯絡、告知後續安排……沒辦法,這人居然拿罷演威脅我……真夠嗆。
我是弄不明白她了,讓你和團隊白白擔心了吧。對不起!(滑跪)
PS:特别說明,别看孤雲對我這樣,她待隊友還是很好的,請一定安心演下去(淚)
PPS:《遠航的船》是孤雲主動要求填詞的,她寫得很認真,半夜還發來幾稿詢問我的意見,蠻上心的。她會是個好隊長,請一定安心選擇她,她至少不會坑隊友的。】
荼荼從沙羅滿是抱怨的小作文裡察覺出了别的東西:孤雲平時一定平易近人、不擺架子,沙羅才能和她有這麼多的“愛恨情仇”呢。
荼荼很聰明:顯然,孤雲将自己安排給薰老師,是為了讓上一屆冠軍與自己結下緣分,也為了讓自己有機會跟從老藝術家,學習标準語的咬字和唱法吧。
而為對手填詞這回事,她不告訴任何人,在舞台上也沒進行任何說明……是等待火眼金睛的觀衆從短短顯示幾秒的歌曲介紹中,主動發現這“糖點”嗎?
真是纖細的考量啊喵。
還有多少思考,蘊含在她默然不解釋的行動當中呢?
她竟是個默默付出的人呢。
孤雲未做解釋,但荼荼卻不覺得反感或心裡沒底,之前被評判妝容的事情,也不叫她耿耿于懷了。
因為隐約有了這樣的印象:孤雲雖然外表冷酷自行其是,卻是個辦事細緻巧妙、顧及全局的人……并且,是個很好的人。
荼荼心思細膩,一點就通,想明白了人家細膩的好意,就算身處空調房也感覺渾身發熱,好似遭到火烤。
悄悄瞟一眼孤雲,對方已經背過身去,若無其事地在與助理聊天談笑,狼尾巴垂在椅子後面、呈現雪白的梭形。說起來,狼尾巴不像狗這樣總是熱情地上翹,孤雲的尾巴,更像個維持冷峻感情的挂件。
如果是狗尾巴的話,自己會多了解到一些她隐含的情緒吧。
“嗯……”荼荼看向沙羅圓溜溜的狗狗眼,微笑道,“沙羅姐姐……謝謝你呀,辛苦你了。我、嗯……明白了,我放心。”
荼荼大喘氣後努力表達:“沙羅你也,别擔心。”
“汪唔,你的标準語進步神速呀!”沙羅傻呵呵地笑開,黑尾巴尖的白毛左右擺動出殘影。
第一賽程,一舉淘汰5人,淘汰者是從對戰中的敗組選定的。
以末位淘汰制選定淘汰者。由在場選手進行加權投票、勝方隊員和敗組前輩手握1票,勝組前輩有2票,隊長則手握4票,
淘汰者當然不含6位助演的前輩。荼荼成了組合中危險的那個。
薰老師将唯一一票塞到荼荼身前的投票箱,不舍地握了握荼荼的爪,說了句她能聽懂的“加油”,才從她身邊離開,去向安全席位。
荼荼雖然因優秀的業務水平、可愛真誠的态度赢得了各位選手的好感,可關鍵時刻,大家當然還是傾向于将票投給從前認識的老朋友。
按照共同商讨的此段劇本,荼荼會低分飄過……
投票過程中,荼荼一直在被淘汰的邊緣徘徊,從本國盛行的實力主義來說,這當然是不合理的。
排名遙遙領先的金絲猴人、40歲的演藝圈元老莫奇·風岚在休息間隙跳下幾個台階、坐到荼荼身邊,用靈巧的、金毛覆蓋的黑手指觸摸她的臉毛和頭頂發,口中表示安慰:“沒關系的呀,荼荼貓很優秀。”
“謝謝老師……!”靈長類“撸貓”手法屬于獸人中的頂級,荼荼的喉嚨裡不由自主發出慵懶的咕噜聲,引得周邊選手發笑。
當然,笑聲出于一種對嬌小貓人的喜愛之情,如今這樣被衆人憐惜的處境,和孤雲在舞台上大力誇贊的那句“可愛”也脫不了幹系。
是的,按照劇本是沒關系的。這位風岚年輕時跟随薰老師學過聲樂,兩人關系很好,對自己表達安慰也屬自然。
荼荼倚靠在她肩上。
安全席上的孤雲手握4票,她看起來氣定神閑,不時還和身旁人一本正經地探讨什麼。
劇本中,她會分2票給荼荼、助她晉級。
在孤雲踩着高跟鞋、捏着票和話筒向荼荼走來的時候,荼荼用眼神表達期待,兩邊白胡子微微向前,流露恰當的緊張。
一股狼味摻着米味、焦糖味、陽光味混合的香氣,向這邊暖暖地襲來,荼荼鼻尖聳動——顯然,這匹狼把貓常用的香水噴在了身上。
和初見的那間浴室中、自己聞見狼味就炸毛的事情有沒有關系?荼荼覺得很可能有關系。
荼荼心中暖意更多,不禁微笑了。
纖瘦的白狼女士停在她身前,未曾投票,先舉起話筒回頭對場中衆人說:“……首秀之後,我選擇荼荼的隊伍作為對手,就是因為很喜歡她的嗓音、台風,期待與她和薰老師組合的對決。
今天的比賽,我和花雨小姐以2票之差險勝而已,說明觀衆眼中,這兩場表演難較高下。
現在,我手握4票,荼荼選手卻坐在危險席,我想,這大概是不公平的。”
她放下了話筒,面對荼荼,聲音柔和地慢悠悠道:“讓你安全晉級,是我理所應當要做的事。之後的組隊環節,希望你能夠選擇我做隊長。
做過對手,才更希望和你成為隊友。
你演唱時的真情流露,讓我受到了觸動,所以現在——”
荼荼扶着翻譯耳機一點點接收她傳遞來的信息,為那劇本沒寫的、惺惺相惜的話語呆楞時,孤雲已将4張票整齊合緊,用大爪捏着仔細塞進了荼荼的票箱。
狼頭的陰影很快從她面前離開了,隻留給她一個芳馨高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