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嚴看了一眼顧陳白，語氣裡有些不可思議：

“兇？”

顧陳白擡頭，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沈嚴，有些委屈的說：

“不兇嗎？”

沈嚴知道這是顧陳白慣用的伎倆，他年紀還小，會透露出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稚嫩孩子氣，甚至還會向外人有意無意的撒嬌，他匍匐于這個圈子太久，以至于忘了還有白紙一般的存在。

顧陳白沒有想到沈嚴會開摩托車，更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坐在他的後座上。直到整個人真正的坐在上面，前胸不可避免的緊貼沈嚴的後背，他才忽然清醒。

顧陳白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風的存在，一陣陣風吹在他的臉上，他被糊的睜不開眼，卻還是貪婪着呼吸着這來之不易的自由。

臨近傍晚，橘色仿佛是是被打翻的顔料，肆意渲染了整個天空，原本安逸的湖面被風泛起陣陣波瀾，偶有成群結隊的海鷗經過，留下一聲聲啼鳴。

他們路過了沸反盈天的街道，也經過了海市蜃樓，最後卻止步于一座爛尾樓，這裡到處是廢棄的混凝土，鋼筋水泥，明明這會兒應該會感到恐懼。顧陳白卻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興奮。

“你是真不怕我把你賣了。”

“你不會。”

沈嚴感受到顧陳白語氣裡的堅定，他不禁覺得好笑。

他們最後走向了頂樓的天台，打開門的那一刻，顧陳白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失語，周圍沒有什麼遮擋物，更沒有欄杆所保護，如果不慎上前，那麼就會跳下去，然而正是周圍的□□，他才真正的看清楚了這座城市的樣貌。

一半是高聳入雲，燈火通明的商業大樓，襯的那金黃色的公路，疾馳而過的車水渺小到不值一提，另一半則是破敗不堪，陳設簡陋，矮小居民樓，五花八門的門頭，還有那缭亂的電線，而這兩道如此割裂的場景被那片湖清晰的劃了一道界限。

在這個時間點，既能看到價值不菲的跑車，又能看到與時間奔跑的外賣員，這座城市，壓的顧陳白喘不過氣。

“感覺更難受了。”

沈嚴輕笑：“怎麼難受了？”

“我明明從小生活在這裡，為什麼還是覺得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呢。”

“等你有了掌控事物的能力，你就會發現腳步輕了。”沈嚴閃爍其詞道。

“那你現在的腳步是沉重的嗎？”顧陳白問道。

太陽慢慢的躲進雲層，朦胧的光線下，顧陳白的視線停留在了沈嚴身上，沈嚴長相是十分英氣的那一刻，下颚線清晰，五官利落分明，鼻梁十分高挺，正眼看他的時候，總給他一種異樣的興奮感。

沈嚴注意到顧陳白的目光，兩人的視線撞上了，他用粗砺的指腹撫摸顧陳白的下巴，像是在撫摸動物一般，眼神動作都讓顧陳白感到莫名的羞澀，而正值這個年紀的少年總是要面子，睜大了眼睛看沈嚴，極力掩飾自己的害羞。

沈嚴看着顧陳白發着抖的唇瓣，笑了笑，說：

“當然重了。”

“沈嚴，現實太過滿目瘡痍了，不如我們在這裡了結了吧。”

顧陳白下定了決心，一把摟住了沈嚴，像是要把自己嵌入沈嚴的身體，沈嚴有些措不及防，他被眼前人緊緊抱着，一時竟不知道如何處理。

“你說什麼？”

顧陳白的眼淚奪眶而出，歇斯底裡的宣洩出長久以來的情緒：

“我到底哪裡不好了，我長得也不醜吧，也算是好看的那一類吧，我的業務能力也沒有差到不堪入目吧，為什麼沒有人喜歡我，為什麼沒有人看重我，為什麼我的運氣總是很差。”

“為什麼我在第一輪就被淘汰了，我的性格真的不夠好嗎。”

……

沈嚴一下一下的拍着顧陳白的背，顧陳白繼續說：

“我知道，你是straining的人，你也看不上我，覺得我資質平平，我的所有行為在你眼裡都是小醜作怪，可我真的也很想成為像你們這樣頂天立地的人。”

“我真的…好…喜…”

風太大了，以至于顧陳白最後的幾個字都被吞沒了。

“顧陳白，我不能做一個為你答疑解惑的人，我隻能這麼和你說，17歲的你站在這個位置上認識到社會上存在着巨大的差異，27歲的你站在這個位置已經把階級觀念刻進骨髓，等到有一天人老珠黃，幡然醒悟過來，你會發現今天發生的事情，不過輕如鴻毛。”

顧陳白徹底洩氣了，焉着說：“你一點不會安慰人。”

“而你剛才下一句，不會是要說喜歡我？”沈嚴感受到顧陳白要松開了，于是後退了一步，語氣輕佻。

“對啊。”顧陳白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