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秒,度日如年。
電梯終于到達一樓時,葉秋聲感覺後背都要濕透了。
前面的人一窩蜂湧出去,他稍緩了一下,大腦還是跟過載了一樣空白,腳踩在棉花上一樣,跟在秦渭身後走出了電梯。
秦渭看了他一眼,“你在這等我一下。”
時間掐得剛剛好,他們剛下來,外賣員也到了,穿着亮黃色衣服的小哥提着兩大袋子東西從旋轉門火急火燎地沖進來。
秦渭飛速對了尾号,接過東西,轉過頭,發現葉秋聲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
極輕地舒了口氣,動作放緩了些。
等他走回到面前,葉秋聲問他需不需要幫忙。
秦渭低着頭,在這兩大袋子裡分辨了一下,舉起右手,示意他把其中一個袋子拿走:“不用,裡面這份是你的,你拿上再走吧。”
葉秋聲糊裡糊塗地接過那個裝着醒酒湯的袋子,“我沒喝酒。”
秦渭倒是喝了不少。
作為慶功會的主角,少不得得被老總同事灌點酒,互相恭維兩句,反倒是葉秋聲這樣存在感不高的小透明,沒人來管他。
被敬酒的秦渭不見多高興,也沒有什麼不快或是不适的情緒表露出來,他向來表情很少,所以葉秋聲也看不出他醉了沒有,難不難受。
葉秋聲撒了謊。
他偷着嘗了一口。
不好喝,辣得他捧着杯子直吐舌頭,眼淚都被辣出來了,跟吃了芥末的感受差不多。
過上一會,喉嚨和胃裡一陣火辣辣的燒灼,所以他又偷偷把杯子放回到桌上。
擡頭看人群中一杯接一杯喝着酒的秦渭,生出一絲敬畏。
這麼難喝都能面不改色喝下這麼多,他這樣子能忍,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秦渭态度随意道:“一人一份,按人頭點的,拿着吧,不然浪費了,我先上去了,王總找我。”
說着掏出手機,很忙的樣子,葉秋聲也不好再耽誤他的時間,隻好拎着這份意外得來的醒酒湯回了家。
回了家,醒酒湯還是熱乎的。
他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呆滞兩秒,打開蓋子往裡面看。
不是醒酒湯,是一杯熱牛奶。
或許......牛奶也有醒酒的功效?
葉秋聲捧着這杯被叫做醒酒湯的熱牛奶,發了會呆。
想起秦渭在十幾個袋子裡分辨什麼時的樣子。
從葉秋聲的角度,能清楚地看見對方棱角分明的輪廓,眉毛很黑很濃,眼窩也深,看人的眼神很專注,讓人覺得他聽人說話很認真,很仔細。
沒有特别開心的時候,相對的,也沒見過大笑的模樣,仿佛他的生命裡沒發生過什麼值得開懷的事情,以至于根本笑不出來。也沒怎麼見過他發火的樣子。
一副年少老成,活人微死的模樣。
但偶爾......就是很偶爾的時候,葉秋聲看到他咬緊了牙根,腮幫子的位置鼓了下,像是在忍着什麼,生氣又有點無奈,但仔細去看還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
思維發散了出去,手心裡的溫度又将他拽了回來。
葉秋聲騰地站起來,趿拉着新買的海綿寶寶拖鞋——因為一開始是給秦渭選的,下單時忘記換尺碼,稍大了些,捧着那杯牛奶放到床頭櫃上,自己則沖到洗手間速速沖了個澡,換上睡衣。
準備好一切,他才重新鑽回被子裡,捧起那杯熱牛奶,很慢地,小口小口地把它喝光了。
決定不計較他拒收了他買的折疊床、毯子等生活用品的事情。
聽大嘴巴傳聲筒小李說,秦渭找到租的房子了,這些也用不上了,倒是給葉秋聲省了筆錢。零零總總的東西加起來,也要兩千多塊,都快抵他半個月工資了。
小李愛跟葉秋聲說話,兩人工位近,說話就是轉個頭的事。
葉秋聲也愛聽,雖然他不常搭話,不過小李不介意,他隻是想說,跟葉秋聲說完,轉頭還要再跟别人說一遍。
“你知道嗎?聽說秦渭租的房子在個挺高檔的小區!一個月房租估計得有大幾千,搞不好要上五位數!不知道是以前攢的家底,還是這幾個月提成起飛了,唉,他們幹銷售的就是牛,賺起來,是真賺啊!根本不是我們可以比的! ”
葉秋聲靜靜聽着。
他沒有找到機會歸還秦渭的飯盒,每次見面想開口說這件事時,秦渭就已經被其他人叫走了。
不隻是他自己的工作,其他人也喜歡找他解決一些麻煩,很少有能難倒秦渭的事,有次葉秋聲去廁所的時候,還看到秦渭撸起袖子在修男廁的水龍頭。
看到葉秋聲在門口不敢進來,拿着扳手鎮定自若地對他點頭:“你上你的,我馬上就好。”
過了一會,看葉秋聲站那沒動,又問:“我在這,你不好意思上?”他放下扳手,拇指放在腰帶的搭扣上輕輕一推:“不然我陪你一塊?”
光一個人脫,另一個人穿得整整齊齊在一邊看着,可能是讓人有那麼點羞澀,但要是兩個人都脫了,并排整整齊齊站着,好像就沒什麼了。
葉秋聲:“......”
是、是該這樣麼?
做人坦蕩是件好事,但他是不是有點太坦蕩了?
葉秋聲選擇繞開秦渭,一頭鑽進隔間。
秦渭看他進了隔間就沒了動靜,眉梢微揚,把腰帶搭扣給按了回去,繼續擄着袖子叮叮當當跟水管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