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沒想到葉秋聲會對這個名字一點特殊反應都沒有,隔着遮眼的發隙,葉秋聲看見這位高冷精英範的大帥哥眼睛閃了下,然後拉緊了嘴角。
秦渭失去那絲生硬的笑容時,看起來更嚴肅,也更吓人了。
但葉秋聲卻從他臉上看到了那麼點委屈的情緒。
盡管隻有短短的一瞬,很快就被對方很好地控制住了,卻無法瞞過葉秋聲的眼睛。
他沒有令人尴尬的意思,就算他真的覺得有點離譜,這個人從小到大到底是有多衆星捧月,才會因為别人不認識他就委屈起來,葉秋聲還是下意識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尴尬的氣氛。
話到嘴邊,耳朵裡冒出了一些雜亂的聲音。
「“你就不能安靜一會嗎。”
“其實你說的那些事情都很無聊,隻是下雨了而已,我真的不懂你在高興什麼。”」
......下雨之後的味道很好聞,是很清新的泥土味。
他隻是想告訴對方這件事而已。
今天的空氣很好,沒有灰塵,等下說不定會有彩虹,如果他有時間,不那麼忙的話,他想邀請他到公園的長椅上坐一會,能跟他一起看彩虹,他會很開心。
這聽起來真的有那麼無聊嗎?
......仔細一想,好像也沒錯,的确挺無聊的。
「“葉秋聲,你什麼時候能學會少給人添點麻煩?”」
葉秋聲感到喉嚨粘連在一起,不隻無法發出聲音,連呼吸變得艱難起來了。
糟糕。
他竭盡所能地呼吸,嘗試讓自己不要緊張,也不要發抖,不要表露出任何不正常之處。
他用力抓住托盤,試圖粉飾自己身上一切異常。
手上的重量一輕。
“你還好嗎。”
一道充滿擔憂的詢問自頭頂響起。
葉秋聲怔怔擡起腦袋。
秦渭?
很難想象這樣的語氣會出現在眼前這個人身上,不久前他還是那種嚴厲的語氣。
秦渭拿走了他的托盤,正在看他的手。大概過了一會,秦渭松了口氣。
不是受傷了。
但緊接着,他的眉頭略微攏起,帶着些微不認同和責怪,似乎有話想說。
葉秋聲覺得會是訓斥,他暫時發不出聲音,隻能用力搖頭,迅速把兩隻手放在身前交握裡起來。
他在掰自己的手指,擰得皮膚都紅了,那是個很局促恐懼的動作,嘴巴張開又閉合,卻遲遲說不出完整的句子,隻能不停搖頭表示自己沒事,急得冒汗。
眼前佝偻着的沉默身影幾乎讓秦渭無法和記憶裡的人對應起來。
他知道的那個人,不會做這種畏縮的動作,也不該出現這種怯懦的神情。
簡直是讓人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的程度。
說不定眼前的人隻是個同名同姓的陌生人而已。
劉姐緊趕慢趕來到公司,看到葉秋聲戰戰兢兢地站在一個高大威嚴的身影面前,下意識問了句:“王總終于堅持不下去,把我們公司賣了,我們公司要換新老闆了?”
不怪她這麼問。
這誰看得出來秦渭是個應聘者。
秦渭:“我是今天來面試的。”
劉姐下意識回道:“來應聘老闆嗎?”
興奮中帶着蠢蠢欲動的語氣,仿佛秦渭點下頭,她就立馬帶着公司職員擁立“新主”,升官發财,走上人生巅峰。
放在以前,那就是敵人大軍臨境,當場倒戈的奸佞。
面對高材生怕露怯,不敢出現,但又實在好奇今天的面試結果,于是躲在角落圍觀的王總:“......”
路過的保潔程阿姨眼看着王總揪掉了他為數不多的幾根頭發。
頭發掉在地上,程阿姨兩步沖過去:“這地剛拖過的呀,王總你注意點,哎呦,往邊上再讓讓,踩到我墩布啦!”
王總被程阿姨插着腰訓得擡不起頭,連聲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對,你小點聲!”
程阿姨五十來歲的人,說話中氣十足,嗓門也大。
一線城市,月薪兩千五的保潔不好找,程阿姨這樣手腳利索,做事勤快的更是讓王總覺得撿了大便宜,他可不敢惹,把人惹得撂挑子不幹了,趕明兒個他堂堂一個老總就得自己撸袖子去掃廁所。
誰家總裁兼職掃廁所?這可不行,他搬進寫字樓那天就立志這輩子再也不掃廁所了!
角落裡的吵鬧自然是被這邊的人聽了個一清二楚。
葉秋聲隔着遮眼的頭發偷偷看身側的男人,耳朵熱了下,有種家醜被外揚的丢臉感。
他看了一眼又一眼,看到男人彎起嘴角,更覺得他肯定是在心裡嘲笑他們公司一群沒見識的土鼈。
葉秋聲以前不是這樣容易把人往壞處猜的人,他以前蠢得很,又蠢又笨的人哪裡想得到這麼複雜的一層。
換成是以前的他,估計隻會覺得秦渭笑得很好看。然後因為對方的臉長在他的審美點上,就不管不顧的湊上去,想辦法讓他多笑給他看。
但他現在成長了,是個成熟有分寸的社會人了,不會再做這種惹人煩的事情。
被這麼打了個岔子,葉秋聲的注意力被轉移了,腦海裡的聲音消失,緊繃縮起的肩膀逐漸舒展開。
劉姐今年四十二,在大廠熬過了三十五的大坎,沒熬過關系戶,去年卷鋪蓋走人時還在前東家那大鬧了一場,是個早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油子,一點不像年輕人那樣面皮薄。
此時全當聽不見,捋了捋頭發,揚起職業微笑:“哦,我想起來了,秦渭是吧,進去吧,我是你今天的面試官。”
接下來就沒有葉秋聲的事情了。
他轉身悶頭走了,不覺得秦渭這樣的人真的會留在他們這座小廟。
劉姐走進會議室,轉頭發現秦渭還站在門口。
“秦渭?”
秦渭收回視線,“不好意思,我剛才以為他是來面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