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宋銘川啞然,他低下頭有些心煩意亂地用了點力,終于把自己的手抽回,“我沒有,殿下莫要胡亂猜測。”
裴晏盯着他。
撒謊。
在這樣的目光下,宋銘川強行讓自己保持着八風不動,直到外面終于又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剛才被砸東西聲驚走的人又重新靠近了。
裴晏聽見那些動靜,表情上閃過一絲不耐煩。
“我該走了。”他硬邦邦開口。
“殿下快去吧。”宋銘川暗自松了口氣。
“……”
裴晏僵了片刻,沒等來宋銘川别的回答,重重一甩袖子,出門了。
這場宴席開始得熱鬧,結束得十分倉促,王總督在門外隻聽到東西碎裂之聲,四皇子殿下面色冷淡出門。
“這畫舫是誰家的?”四皇子冷冷開口。
王總督抹汗,“這是三皇子殿下……”
他話還沒說完,四皇子殿下“哼”了一聲,丢下一句“日後自當拜訪”便揚長而去。
再又過了許久,宋大人才從屋内出來,表情上平靜。
“诶宋大人,”王總督連忙上前,“您……您可還好?”
“無妨。”宋銘川一搖頭,顯然也是不想多說。
“都怪我,”王總督瞅着他的臉色,擡起手給了自己一下,“若不是我說要開這宴席,四皇子殿下何至于誤會……宋大人,不若我明日前去賠罪,好好兒地給殿下道個歉,給您解釋解釋,也免得您受這無妄之災啊!”
宋銘川斜了王總督一眼。
若是讓王總督去“解釋”,隻怕在外人眼裡,他和江南這一幫子人已經是扯不開的聯系,不管裴晏是信還是不信,自是進退兩難。
但宋銘川如今确實不想再見到裴晏。
“那就有勞王總督了。”
他輕歎一聲,神色帶上了些憂愁,“四殿下自幼尊師重道,隻是性格擰了些,驚擾了王總督的席,改日我做賠,還您一桌。”
“好說,好說!”王總督笑一聲,“那……”
他顯然還有要繼續宴席的意思,或許是想叫宋銘川帶那些女子回去,又覺得實在不是時機,最後隻能搓着手,送人離開畫舫。
拐杖的聲音一點一點靠近,王總督收斂了笑,恭恭敬敬回頭,“甯老。”
甯老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做的不錯。”
“我曾聽說,四殿下年幼無人看護,是這位宋大人一己之力将人養成,既然如此,那便是天大的恩情,一次兩次吵架不至于就出現什麼問題,你瞧這四皇子殿下來勢洶洶,但還留了宋大人面子沒有當場發作,說明他在等着宋大人服軟。”
甯老的目光裡閃過一絲精明,“王忠啊,你且費些心思,好生招待那位宋大人,幫他從中回轉,叫四皇子殿下消氣,這樣宋大人想必才會記着你的好,這幾日你多費點心,也過不了多久……等到那時……我們還怕什麼呢?”
王總督臉上閃過一絲狂熱,低下頭。
宋銘川回到院中時,屋内燈已被人亮起,福來這些太監瞧見他來,上前替他收拾。
他回頭看了一眼裴晏的院落,燈是熄滅的。
“宋大人,您可算回來了,”福來幫他叫了熱水,又倒好茶,讷讷地站在旁邊,“奴才還擔心您在外頭歇息不好呢。”
“殿下告訴了你我今夜會回來?”宋銘川看着桌上的熱茶與仆從擡上來的水。
“沒有,殿下方才冷着臉進門,誰也沒理,直接進了屋子。但從您住這的第一日起殿下就吩咐了,您屋裡不讓随便叫人進去,但水和點心是日日要備齊全的,”福來老老實實答,“便是奴才在這兒盯着——殿下每日是必過問的,叫這些人備好東西,等您回來。”
宋銘川沉默了。
想必他幾日不在,這些侍從就守了幾日。
那裴晏呢?
他到現在還沒想好到底如何對待裴晏這份情感,但已經率先明白了一點:裴晏壓根不打算讓他知道。
就像一場“暗戀”,宋銘川連挑明拒絕的資格也沒有。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把這群人全打發出去,熄滅了燈。
一開始一直在想東想西很難入睡,後來不知道是不是憂思過甚還是今日确實疲憊,他在恍惚中跌入夢境,許久之後又睜眼,隻是動了動腿,就聽見鎖鍊撞擊的清脆聲音。
鎖鍊……?
他迷迷糊糊聽到聲音,差點以為是錯覺,一下睜開眼。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腳上是銀色的鎖鍊,那條鎖鍊上還雕刻着極精巧的花紋,宛如飾品一般牢牢铐在他的腳踝,鎖鍊的另一頭牢牢地沒入牆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