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早就預料的結局。
就像明明早該猜到的,宋銘川可能會有的反應。
裴晏閉了閉眼:“丢掉。”
“……是。”
門又關上了。
這回裴晏站在屋中許久,直到聽到身後有動靜,才慢慢轉身。
他身後伏着一個黑影,是方甯回來了。
方甯奉他的命去徹查二公主,已經帶回消息。
裴晏其實并不想聽,他像個還沒來得及開口示愛的青年,尚未說出就得到了最直接的拒絕,各種情緒已經在胸膛裡亂成一團毛線,但此時不找些什麼轉移注意力,仿佛情緒又會空落落地找不到支撐的點。
于是他伸手摁了摁自己的眉心,歎了口氣,像是屈服了什麼似的,“說。”
方甯看他心情不佳,于是斟酌了用詞。
“四殿下,屬下已經查到,二公主……與常人不同,喜歡的是女子,且對那王家姑娘有情,于冬獵别院時向王家姑娘表明了其心思,但對方無意,已和他人定親。”
話乍一入耳,裴晏還不解其意,他像是沒聽懂一樣歪了歪頭,待到方甯最後一句話落定,每個字被理解透,他瞳孔緊縮。
——二公主,喜歡女子。
裴晏驟然想起他送别二公主時對方那同病相憐的眼神。
還有更早之前……在涼亭中看到二人決裂時,宋銘川輕描淡寫否認說“不知道”的表情。
如刀鋒一般尖銳的疼痛猝然劃過他的眉眼,裴晏突然意識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可能性。
宋銘川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他能理解宋銘川的反應,能理解宋銘川可能會有的拒絕。
但宋銘川竟然如此之早的時候就在瞞着他——他不想叫自己知曉原來同性之間也能生出情愫,他不想叫他生出哪怕半分這樣的心思。
……為什麼?!
裴晏心緒繁複,一時竟然有些站不住。
夏季天色一日一變,皇城内突然一下子晦暗起來,陰沉沉似乎要有雨。
當晚裴晏果然又做了夢。
這場夢是延續的宋銘川在他屋中睡着的那刻,裴晏走進屋子就反應過來了。
他清楚地記得宋銘川靠在窗台,懷中抱着花枝,鬓邊發簪又要散落。
但那間屋子已不是亮堂堂的,而是有些暗,屋外下起了淅淅瀝瀝小雨。
這回他快步上前,握住了那支發簪。
沒有人來打擾,宋銘川還在沉睡,散落的頭發如鴉羽。
裴晏沒有再猶豫,徑直往前,狠狠将人推倒在了榻上。
窗台外風送來的清苦草木香在此刻都變了味。
滾燙,而又潮濕。
這是裴晏第一次如此清晰而直觀地夢到這幅場景:
他的動作是毫不猶豫的,而宋銘川微微蹙眉,半夢半醒似的随着他的動作咬着唇,要醒來卻又像被困在夢中掙脫不開。
裴晏伸手拽過發帶,将宋銘川的雙手綁住,摁過頭頂。
他的動作強硬而堅決,與曾經同樣夢境裡那個小心翼翼的吻大相徑庭。
鼻尖滿是濕熱的空氣和另一個人的呼吸,裴晏幾乎是瘋了般,看着這人如墜深淵般掙脫不開,幾乎要流淚卻又醒不過來似的崩潰,最後那節細白的指尖徒勞地抓住他的手,被他反手扣住,安撫般地吻。
在那場幾乎稱得上極漫長的夢境裡,宋銘川反複被他從榻上到書桌再到窗台,最後無力地抵着窗台,半跪着,随着雨水打濕花束。
那捧被他折下的花枝已經散落,桃粉的花瓣落了滿身,裴晏在夕陽的餘晖下看過去,宋銘川方才半夢半醒哭泣似的睜眼,擡起手。
那隻雪白的手臂上,牙印清晰可見,不止一處,一直蔓延到更深。
裴晏吻上自己留下的齒痕,捂住他的眼睛,再一處一處地親過去。
夢境虛幻地一顫,最後化作了漆黑,裴晏猛地睜眼翻身,平複呼吸。
他身上滿是熱汗,連鼻尖上都是細密的汗珠,夢中高漲的情緒也真實地反饋到了現實——在身下。
欲望如同火山未歇。
可他的眼神裡,情緒卻已抽離出去,冷淡下來。
他沉默地倚靠在床沿,最終還是喟歎一句。
“……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