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馬上到。”
江天晚放下手邊事往車庫跑,又不敢挂下電話。
他讓宋成希去找車站工作人員,宋成希說走不動。
他又說給宋成希打120,宋成希嫌丢人,說自己隻是走不動,又不是快死了。
江天晚才是快吓死了,一邊保持着斷斷續續的通話,一邊飛車趕往彭城。
一路上提心吊膽,手機那頭一沒了聲兒就不停地喊宋成希的名字,直喊到宋成希有氣無力地應他為止。
還好兩座城市相隔不那麼遠,江天晚猛開兩個半小時趕到車站,下車四下張望,竟沒找到宋成希的身影。
他又對着聽筒急急呼叫,而後看見路邊的大石球墩子後面有條胳膊綿軟無力地晃了晃。
江天晚沖過去,在石墩子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流浪漢。
“宋成希,等你清醒了,最好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宋成希很識趣地揪住了江天晚的袖子,本來無意撒嬌,但虛弱着說話聽着就像撒嬌。
“阿晚,對不起。”
一聲“阿晚”叫得江天晚有脾氣也舍不得發,立刻把人打橫抱起來。
宋成希身上的衣服又冷又潮,貼在江天晚胸口的腦袋卻像隻剛沖的熱水袋,呼出來的氣也是灼熱的,估計體溫不低。
按他這情況,要是再花兩個多小時回青城,估計腦子就燒壞了,江天晚就近找了醫院,先挂了個急診。
去醫院的路上,宋成希迷糊着睡了一會兒,醒來感覺更疲憊,整個人像被掏空了,連睜眼睛都費勁,也沒力氣獨坐,隻能軟軟靠着江天晚,哪還顧得上旁人目光。
醫生很快就确診,是硬硬生生給凍發燒的,體溫39度多,手腳都有輕微凍傷。
他邊寫病曆邊數落:“彭城今天溫度是低,但也不至于凍成這樣吧?怎麼弄得啊?”
宋成希不敢當着江天晚的面提自己在冰雨裡跳舞的傻事,隻囫囵說自己出門衣服穿少了,風太大就被吹了一身雨。
醫生不是傻子,不信他光是淋雨就能把手腳都給凍傷了,可看見他身後目光冷峻的江天晚,又怕多問了再給宋成希造成困擾。
“年輕人有事情想不開,那都是正常的,尤其是感情問題,對不對?今天愛得死去活來,明天可能就覺得雲淡風輕了。”
“凡事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愛情沒了可以再找,身體壞了那還真不一定能養好。”
“談戀愛也是,要懂得互相包容,互相尊重嘛?什麼冷戰啊,自.殘啊,那都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隻能徒增傷害。”
宋成希好像聽出醫生誤會了什麼。
大概是看見二人舉止親密,江天晚又全程黑着一張臉,以為是情侶吵架後,江天晚冷暴力宋成希,宋成希就采取了些自虐的方式挽回感情。
這腦補雖離譜,但合理。
但真要向醫生解釋,好像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還不如閉嘴裝沒聽懂。
醫生繼續說:“不是我吓唬你,再凍得嚴重點,你這手腳可都要不得了,嚴重的凍傷截肢都是有可能的。”
江天晚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抿着嘴唇,面上不顯喜怒,隻是邊聽醫生說話,邊用力捏着椅子背。
聽到“截肢”二字,他手下猛一用力。
診室裡響起“咔嚓”一聲突兀聲響,引得醫生和宋成希都看他。
塑料的椅背,愣是被江天晚捏斷了。
醫生這下也不敢多說什麼了,還對宋成希露出點同情的目光,麻利兒地開了點滴和凍傷藥膏。
宋成希知道自己這回是真的犯錯了,大氣不敢出,窩在輸液大廳的躺椅裡,半阖着眼裝迷糊。
迷糊着迷糊着,還真睡了過去。
不安穩的一覺。
一會兒覺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嗓子裡像剛咽下過一塊炭,又燙又幹又痛。
一會兒又覺得掉進了冰窟窿,冰水浸泡着他的五髒六腑,越掙紮越冷到窒息。
做了很多夢,都不是美夢。
一會兒是楊闵華訓他,一個跳躍銜接怎麼練都練不好,他實在練煩了,沖楊闵華耍小脾氣,氣得楊闵華當即暈了過去,吓得他又到處哭喊求救。
一會兒是江天晚看他演出,眼神專注又深情,他在台上深情回望,走了神,摔了跤,滿場都是噓聲,逼他下台。
也夢到了那間小小的舞蹈教室,陰暗沒開燈,陰森的風吹起窗簾。
他站在教室正中,面對着巨大的落地鏡。
教室裡明明沒有人,他卻覺得四周有千百雙眼睛在盯着他。
他明明穿着練功服,卻覺得自己像光.裸一般,被千百雙眼睛看了個底兒掉。
“宋成希?”
江天晚的聲音成了救命稻草,宋成希拼命抓住,艱難睜眼,發現自己在大G的副駕駛。
點滴打完了,江天晚覺得在彭城的陌生醫院裡不利于休養,再三和醫生确認了宋成希的情況,決定還是連夜趕回青城。
“我們回家嗎?”
宋成希暈乎乎地問,一張口,那聲音嘶啞得像吞了沙子。
江天晚知道,他口中的“家”不是他自己的那間小公寓,而是山水華府,心裡一軟,應了句“是”。
“堅持一下,還有一小時就能到。”
宋成希換了個更舒服的躺姿,一動換才發現手指和腳趾都腫脹難耐,發熱發痛。
他舉起手一看,自己都吓了一跳。
這哪還是手指,簡直就是十根灣式烤腸。
這麼醜的手指,江天晚怕不是很嫌棄。
江天晚餘光瞥見了他自我嫌棄的表情,嘲笑道:“你知道你現在像誰嗎?”
“誰?”宋成希啞着問,想把手指藏進兜裡,可皮膚擦着布料就好痛,隻得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