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亂想,似睡非睡,糊裡糊塗熬了一夜,深藍色的天際終于出現一線天光,山間樹木岩石的輪廓,漸漸變得分明了。
“天亮了,快起來。”
天色方明,翠莺就利落地站起身,還不忘了把越飛光給叫起來。
其實越飛光早醒了。隻是昨天那一番波折搞得她渾身酸痛,骨頭都要散架了,動一動就難受得不得了,根本不想動彈。
“快點,不要磨磨蹭蹭。”
“……知道了知道了。”
越飛光拖着沉重的身體,從草地上爬起來。
清爽的風鑽入鼻腔,帶着深秋的寒意。用水囊裡的水洗了把臉,不經意間仰頭一看,林間的樹葉上已鋪了一層薄薄的銀霜。
今天是十月十六。冬天快到了。
越飛光沒太大感想。
她就像秋後的螞蚱,都不知道能不能蹦跶到冬天,自然沒那麼多傷春悲秋的感受。
又簡單收拾了一下。說是收拾,其實也就是整理一下衣服,梳一梳頭發,讓自己不要太灰頭土臉。
翠莺見她收拾完,便招呼她:“走吧。”
越飛光沉默兩秒,決定再掙紮一下:“走?翠莺姐姐,我們去哪兒啊?”
“少跟我裝。”翠莺一眼看穿她的拙劣伎倆,“趁天亮,我們快點下山,去郡城。”
見越飛光磨磨蹭蹭,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她豎起眉毛:“還是說,你不想走?”
“走走走。”
越飛光連忙快走兩步追上她,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臂,生怕翠莺把她一個人留下。
“你那麼兇幹什麼,我也沒說不想走呀。我就是在想,光靠腿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到同陽郡。”
唯一的馬車掉進了深淵裡。與馬車一起掉下去的,還有越飛光的行李,裡面裝了她大半身家。
真是個讓人悲傷的故事。
“這個你不用擔心。”翠莺道,“下了這座山,山下應該有人居住。我們可以借牛車到鄰近的縣,再租借更快的馬車趕到郡城。”
隻是山路陡峭,前幾天好像還下過雨,道路泥濘,格外難行。
越飛光撿了根木棍充作登山杖,一瘸一拐地跟在翠莺的身後,靴子沉沉的,沾滿了枯枝敗葉和泥巴。
“好姐姐,你别走那麼快,扶我一下呗。”
翠莺無語,隻能又後退幾步。
越飛光扶着她的肩膀,在一旁的樹枝上蹭掉鞋底的泥,腳步總算輕快了幾分,還有心情哼起小曲來。
好像已經忘了昨晚是多麼驚險。
她還沒見過越飛光這種人。
說不靠譜,生死關頭卻比誰都狡猾聰明;說靠譜,一路上又懶驢拉磨一樣,不是這裡出問題,就是那裡出問題。
托她的福,一直到中午,兩人才磨磨蹭蹭下了山。
山下的路因為沒有樹木遮擋,已經不再泥濘。越飛光蹭了蹭鞋底,餘光瞄了眼翠莺的臉色,見她沒生氣,才微微松了口氣。
——這一路上,她是故意拖延時間的。
明知道劉香君的怪病有問題,她當然不可能傻乎乎地急着去送死。
但逃也逃不掉,隻能盡量想辦法拖延些時間。
如果在她趕路的這段時間,病被誰瞎貓碰上死耗子給治好了,或者劉香君不治身亡了,那她不就逃過一劫了嗎?
另一方面,她也想試一下模拟器。
今天早上,越飛光發現模拟器的次數刷新了。
作為她生存的最大倚仗,越飛光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這個模拟器的使用方法,包括它模拟時長的上限、有無副作用、如果她不死亡該怎樣結束模拟。
下山的路上,越飛光看到了許多小動物,估摸着有風眼擋着,食魂蜉蝣還沒波及到這邊,這邊暫且應該是安全的。
越飛光決定抽出一次模拟機會,測試一下這個模拟器的效果。
果然,這次模拟中她沒遇到任何危險,隻是普普通通地趕了大半天的路。三個小時後,模拟自動解除。
現在越飛光知道了,模拟的上限是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隻看怎麼利用了。
越飛光沒動剩下的那次模拟,以防不時之需。
兩人下了山,沿着土路走了一會兒,果然見到一處村落。按照翠莺的計劃順利借了牛車,趕到最近的縣時,天已經半黑了。
夜晚不适合趕路,兩人隻好就近找了家客棧。
天色漸晚,客棧裡亮着昏黃的燈,裡面大半位置已經坐滿。飯菜的香味在大堂缭繞,些許說話聲從裡面傳出來。
見有客人來,小二滿臉堆笑地走出來:“兩位要點什麼?”
翠莺道:“兩間房。”
越飛光已經在角落找了個空座位坐下,敲了敲桌面:“有什麼好菜都端上來。”
在山裡又是跑又是爬,卻隻吃了噎死人大餅和幾個野果子,要餓死人了。
翠莺坐到她對面,用死灰色的眼睛注視着她:“你的飯錢,你自己付。”
越飛光理直氣壯:“我的錢丢了。你要是不幫我付錢,我就隻能被人家扣下刷盤子了。”
這話是真的。她身上半個銅子都沒有。
翠莺深吸一口氣,終于妥協了:“你今天吃飽了,明天不許故意拖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