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爛爛的衣服落地,月光毫無保留地灑落在雪白的軀體上。越飛光不知道該不該把那東西稱之為“軀體”。
她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揉面的動作。
一坨人形的面團,被某種力量用力地揉捏着,變成渾圓而柔軟的模樣。
每揉一次,被擠壓的骨骼便摩擦着,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肢體不見了,頭顱也不見了,天地間隻有那一塊沒有面目的面團,在月光下肆意地舒展着。
這樣的身體,究竟是由什麼物質組成的?
越飛光現在一點也不想讨論這個問題。她隻想靜悄悄地溜走,裝成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
可是那面團又被揉動了。
一部分面團被揉成圓柱狀,同樣伴随着骨骼的咯吱聲。某種未知的力量在上方雕琢,将其雕刻成一隻手臂的模樣。
手臂上附着着一層薄薄的肌肉,看着很有彈性。肢體末端,五根修長的手指虛空抓了抓,似乎在測試自己的靈活度。
随後,另一隻手臂成型。再之後是軀幹、雙腿……以及頭顱。
咯吱聲停了下來。
月光下,面團終于重新捏出了人形輪廓。
她背對越飛光,赤/裸着站在柔軟的草地上,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個子很高,身體修長,與個子嬌小的翠莺大不相同。
難道她也是什麼鬼怪?
來不及細想,越飛光小心地後退一步,打算就此離開。可還沒等轉身,帶着些許寒意的聲音就如驚雷乍響,冷冷地穿過林葉間。
“看夠了嗎?”
越飛光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擡起頭。
不知何時,重塑軀體的翠莺已經轉過身。
月光瀑布般流瀉到她的面孔上,那張完全陌生的臉正意味深長地盯着越飛光,一雙灰色的眼睛帶着沉沉的死氣。
越飛光迅速反應過來:“啊哈哈,原來是翠莺姐姐,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呀……天這麼冷,你……您怎麼也不穿件衣服?”
乖乖,要是早知道翠莺是這麼個東西,她說什麼也不會得罪她的。
越飛光狀似無意地瞥了眼對方的右臂。
那隻被她自己削掉的手已經長了出來,完全看不出曾經的殘缺。
翠莺挑起一邊的眉毛:“油嘴滑舌。”
雖然是負面評價,但越飛光立刻意識到,翠莺對她并無殺意——至少現在沒有。
“我說的都是實話呀。”
知道對方不想殺自己,越飛光松了一口氣,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笑嘻嘻地湊上去。
“好姐姐快把衣服穿上,千萬别着涼了。”
她向來會順杆兒爬,别人給她三分顔色,她就能開起染房來。
但即便如此,越飛光也不招人厭煩,這也是一項了不得的本領了。
翠莺瞥她一眼,擡起一隻手。那隻手分外蒼白,猶如白骨。
越飛光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沒等想明白翠莺要幹什麼,就見翠莺那隻手猛地落下,直挺挺地刺入她微微起伏的小腹。
指尖毫不費力地沒入腹中,好像那不是血肉之軀,而是一團任人揉捏的漿糊。
翠莺對她冷冷地笑了笑,那隻手在腹中攪動,像是在漿糊中尋找着什麼。
過了幾秒,她動作一停,終于把自己要的東西拿出來。并非越飛光想象中的腸子、内髒,而是一套衣服。
……啊這,邪典版哆啦A夢?
越飛光沉默了。
翠莺忽略了越飛光的目光,将衣裙套在身上。
那衣服應該屬于“真正的翠莺”,她穿起來有些短。她扯了扯衣服,微微皺起眉,身體又開始扭曲。
沒過幾秒,伴随着那咯咯的聲音,她的身體漸漸縮水,容貌也發生了變化,變回了越飛光熟悉的翠莺模樣。
一切恢複如初,仿佛剛才的扭曲,隻是越飛光的一場夢。
唯有那隻完好無損的右臂,悄然傾訴着月夜中發生的匪夷所思的故事。
越飛光頓了兩秒,又恢複了那種親親熱熱的語氣:“翠莺姐姐是神仙嗎?也太厲害了。可不可以教教我?”
翠莺道:“教你?可以。”
越飛光雙眼放光:“真的?”
“當然是真的。”翠莺将手攏進袖子裡,緩緩說道,“不過學我這種法術,必須要把全身血肉全部錘爛,一寸完整的骨頭也不能留。”
她眼珠轉動,視線落下越飛光臉上:“這還隻是第一步而已。你要學嗎?”
越飛光:“……算了算了,我這麼笨,想來是沒姐姐你這種優秀的天賦的,學也學不會,就不浪費你時間了。”
至于翠莺這死變态是吓唬她,還是真這麼練的法術……咱不知道,也不敢問。
翠莺道:“是嗎?我看你聰明得很,沒什麼學不會的。”
見風使舵的本事更是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