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想适才發生的一切,”顧安目光悠遠地看向小将軍,隐在袖中的手摸着曹茵給的護身藥丸,語出驚人道:“這吳家極有可能是我媳婦失蹤多年的外祖一家!”
小将軍和方虎對視一眼,彼此眼中俱是震驚。
方虎:“快!說說,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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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茵從柏蘭巷回到醫藥館時,正好遇到崔娘子娘家阿兄阿嫂來醫藥館探看,這已是她們得到信後的第五次前來了,每次來都帶上好些個東西,要不是崔娘子還在客棧住着,坐月子準備的這間小房間還真的放不下。
見他們對崔娘子如此關心,但崔娘子卻一直住在醫藥館,曹茵還有些不解,但她也不好詢問。直到某一日舒娘姐看着崔娘子阿嫂又搬了小半車的東西前來後,感慨道:“這崔娘子真是好福氣,娘家嫂子這般上心,給小娃娃的衣裳鞋襪可沒少送來……”
她小聲嘟囔了一句,被舒娘姐聽到了,笑着搖頭道:“可能是你們雲洲沒這個習俗,這邊有出嫁女子不能回娘家坐月子,否則會給娘家兄弟招來黴運的說法。”
“原來如此。”曹茵點頭表示明白了。兩人都沒提崔娘子婆家怎麼沒來人看望的話。
倒是崔娘子的兄嫂每次來都住在黑水客棧,荀三娘從崔娘子嫂子嘴裡聽來了些情況。
“聽說這崔娘子隴西縣崔家商行家的大女兒,嫁給了隴西縣縣尉大人做續弦,那位縣尉俞大人膝下本就有一兒一女,大的六歲,小的兩歲,原配娘子兩年前生産時大出血病逝,縣尉大人一年前娶了崔家大娘子。正是因為之前那位夫人是生産時沒的,崔娘子便對此上了心,這次特意來黑水城生産便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崔娘子年歲小,想要來這邊生産情有可原,可生完後婆家沒來人看,也不合适吧。”舒娘想起自己聽來的消息:“聽說那原配是俞大人表妹?”常大莊當初為護着自己,與常家決裂離家。
所以她對崔娘子産後婆家不聞不問的情況也不覺得有何奇怪,她懷孕這麼長時間了,他們家也沒給常家那邊去一封信,倒是她娘家那邊,她早已去信告知,就等她月份大一些,她娘家嫂子住過來幫忙。
“何止!俞老太太當年硬逼着兒子娶侄女,誰知命薄福淺……” 荀三娘壓低嗓子:“崔娘子是俞縣尉看中後請冰人上的崔家門。”
曹茵不解:“老太太要真不願意,當初怎麼同意讓崔娘子嫁進門來?”既然縣尉大人能被逼着娶一回,自是還能再有第二回。
“還不是因為俞縣尉雖是縣尉,但家底稍薄,而崔家因為幾代從商,給崔娘子的陪嫁不少。”
聽到這話,曹茵默然。原以為崔家商行的金山銀山能砸開俞家高門,卻不過是給崔娘子換了把鑲金的囚籠鎖,“老太太不來看一下,但俞縣尉怎麼也不來看一眼?”
荀三娘搖頭。
想着崔娘子生産時的那封帶着催産藥香的書信,曹茵也沒繼續問了。
因着院子裡隻住了崔娘子一位月子婆,所以崔郎君得以在醫藥館後院待了一會兒,不過也隻能站在屋檐下的角落裡。實在是家裡有太多的藥材需要晾曬,院子裡能放置曬藥架的地方都放滿了,根本沒得落腳的空地。
醫藥館裡藥碾子咯吱作響,苦參混着艾草的氣息熏得何四眼眶發酸,他卻一點都不敢停歇,也不願停歇。過去他住在大伯家,一直過的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子,他特别怕大伯他們不管自己了,直到被大堂哥賣了後,他倒是沒有堂哥何三那麼不憤,因為,其實除了一張良民的契書外,他在大伯家寄人籬下的日子也沒見得比奴仆好到哪兒去。
蔡婆子也在幫忙晾曬藥材,倒不是曹茵不再防着她,實在是醫藥館人手有限,兩人忙,一人歇着的情況更惹人多想……
曹茵擡起頭來活動了下胳膊,瞧見崔郎君出神地看向院子裡的藥材,想着聽來的崔家行商的身份,她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就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
一青衣小厮跨進店内,袖口赫然繡着“百草堂”三個字,小厮瞧見了在藥櫃旁忙活的曹娘子,拱手道 :“曹娘子,我家掌櫃的讓我特地前來說一聲,若是你這藥材願意出手,他願意出高于市場一成的價格收。”
曹茵擡起臉,笑道:“白掌櫃的話小郎君怕是沒傳全乎吧,他應該隻收他想要的藥材,對于那些他不想要的,他可沒說要收。”是了,自從這藥材運回了黑水城,每日都有來她這問這藥材出不出手的。但是大家隻願買那好賣的,不願接手那不好賣的,但是她這趟能以合适的價格收下這麼些藥材來,便是以可以買下不好售賣藥材的理由跟那些藥鋪東家壓的價,“可我也不能将你們掌櫃不要的藥材砸自己手裡,你回去告訴你們家白掌櫃,我不賣。”她上一世便是在藥企做采購的,很清楚原材料與成品藥利潤的差距。
青衣小厮見曹茵還是一幅油鹽不進的模樣,垂着臉,沒說話。
都尉府的馬車恰在此時停在門前,車簾掀起半角,露出桂芝秀氣的臉龐:“曹娘子,夫人有請。”
曹茵簡單交代了何四幾句,拎着藥箱便坐上都尉府的馬車。崔郎君看着馬車的背影,久久未說話。
春暖花開,正陽街上多了不少胡商的身影,系在駱駝脖子上的鈴铛随着駱駝的行走發出清脆的聲響,就連那寒冬沒瞧見的乞丐,也出現在了街角處,他們為了引起注意,嘴裡還吟唱着隴西這片的民謠。
都尉府的馬車不緊不慢地往城北行駛,車廂裡,曹茵透過車簾瞧着街上熱鬧的場景,心中卻是一直惴惴,她并不是因為都尉大人和都尉夫人尚未受孕這事發愁,而是心中一直挂心那疑似“通敵叛國”的證據。
按理說,黑水營歸都尉大人管,隻是她的直覺讓她不願将這些交給都尉大人。
心中懷着心事,但面上曹茵卻是淡然的模樣,給夫人請了平安脈,卻沒見到都尉大人在,曹茵問道:“都尉大人這次不把脈嗎?”她進府的時候在前院瞧見了侍衛,按她多次進府的經驗,一般隻有都尉大人在府裡的時候才會有這種守衛安排。
周夫人端起茶盞道:“大人忙着呢。”
曹茵自是明白端茶送客的道理。她拎着藥箱行禮告辭,送她出去的小丫鬟帶她從側院的路出府,這跟往日不一樣。
走到院子裡時,曹茵似乎瞧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往前院而去,但她謹記這裡是都尉府,不該有的好奇心她不能有,她垂下了頭将眼中的情緒隐去,不過那背影怎麼那麼像崔德的背影呢!
坐着馬車回到醫藥館時,崔娘子兄嫂停在醫藥館外的馬車已不見。
蔡婆子正靠在藥櫃旁追問何四他在處理的藥材的功效,何四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蔡婆子見他這态度,“喲,何四,你現在得了娘子的青眼了,所以對老婆子我愛答不理的了,哼,等老婆子發達了,你可别到時候哭着來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