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聽見段修之道了聲胡鬧，然後便起身來扶我。我不願意，覺得他此時扶我實在有些掃興，我拍掉他的手示意不滿，然後十分勇敢且完全沒了理智的勾起了段修之的脖子道：修之，我願與爾同消萬古愁。

段修之與我面面相觑，我借着酒勁和酒膽也沒覺得這姿勢有多暧昧，反而認真的端詳起段修之那好看的五官。

不知過了多久，我眼睛沉得厲害，瞧瞧頭頂的星空好像都有些模糊了，我恨其不争的嘟囔了句：沐襲人這副皮囊着實嬌弱，這酒量不及我從前萬分之一。

我正在這想着，耳邊卻傳來段修之溫潤的詢問：那襲兒可有什麼想消之愁？

我懶得理他。

段修之似乎沒指望我回答，聲音淡淡的但字字清晰：可是那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愁？

我雖有些醉了，但此時心底還是一震：你說什麼？

段修之雙眸盯着我盯得緊：入宮那日你說的夢話我其實有聽到。

我呆愣的聽着段修之背起那兩句詩：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我落下眼眸反應了會兒，大概是喝了酒臉皮會變厚，此時的我沒有矯情，也沒有覺得哪裡不妥，隻是點點頭又淡淡的道了句：原來被你聽到了。

我松了勾在段修之脖子上的手，慢慢悠悠的坐下還是有些暈，索性躺在甲闆上，用手指着天空道：唐珙的詩我最愛兩句，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我癡癡一笑，閉上眼睛。

仿佛看不見就沒有了紛雜，認真的享受起這難得的甯靜與安逸。

恍惚中我感受到身側有些響動，眼睛重的厲害，但那為數不多的幾縷清明讓我覺得段修之也躺到了我身邊，我很安心。

我好像睡着了，但是惦記着一會還要回府所以睡得又不安穩。

半醒半睡間我感覺有人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撫了撫我的臉，那手很溫柔，有些冰涼的貼着我發熱的臉頰，很舒服，我大概在夢裡笑了笑。

過了一會，模模糊糊的我被抱了起來，這懷裡淡淡的味道我熟悉，是段修之的，我滿意的往那懷裡蹭了蹭，口齒不清道：既然身邊是你，那我便不管此時是真還是夢境，左右我都信你不會傷我，你且不要讓我失望，倘若有一日你傷了我，我便再也不信你。

段修之沒有回應，我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我這話說的也沒什麼震懾，你這狼子野心哪裡會在乎這些個，我信你與否于你而言也不太重要，想來我好像也沒什麼能牽制你的。

我有些困難的動了動腦筋：那咱倆商量一下如何？我本分地活着，也幫你回憶情報，順便給你拉攏我爹，你不要算計我好不好，你算計我的話我恐怕會難過。

因為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知道我身份的人，更是因為你是我兩世以來唯一一個傾心之人。

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依舊不見回應，我閉着眼睛皺了下眉頭，索性放松了全部神志打算就這麼睡過去。

就在我失去最後一縷神志的時候我聽見段修之那不真實的聲音：襲兒，這世間若是萬事都有因果，那你到我身邊是為何？是蒼天見我鐵石心腸，用你來擾我心緒的懲罰？還是憐憫我苦楚太多所以讓你帶給我些甜？我一時竟不知道是我先招惹了你，還是你招惹的我。

我混沌的腦子已經不能思考，但并不影響這番話帶給我心底的驚濤駭浪，現在的我更是不知此時是真還是夢。

竟不想最後一縷神志帶給我的情緒是失落與遺憾，因為我曉得人睡醒之後會忘記大半昏沉中的事，不論是真還是夢，這份段修之的話語我都想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