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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垂的視線中,她看到對方腰間的玉佩,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着獬豸的圖案,下面墜着深紫色的穗子,顔色極盡華美,細節處卻稍顯粗糙。
這是她做的穗子。
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從兩人的肢體接觸處彙入她的身體,熟悉的溫暖浸潤着略顯幹涸的身體,煥發出驚人的活力。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這麼一直靠着連接着。
松開手的那一刹那,一切戛然而止。
她戀戀不舍着,失落着,這才像是看清楚自己抓着的人是誰,低頭細聲地告着罪,裝作搖搖欲墜的模樣。
南柯立馬将她扶到一旁,隐于人群之外。
這一低調隐退,倒是讓很多人一時沒怎麼注意她,大多數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裴郅身上。
“裴大人身為大理寺寺卿,他怎麼會來參加雅會?”
每年的鬥春雅會,确有官員參與,但大理寺的人從未參加過。
“你們怕是忘了,鬥春雅會的發起之人是誰?”有人回過神來,提醒道。
鬥春雅會起源于三十年前,發起人是當時梅台書院最為得意的學生,有着鳳章公子之稱的裴宣。
而裴宣的背後,是當時的太子,即現在的榮帝。
不少人恍然大悟,一個個更為振奮,隻因鬥春雅會雖是學院之間的盛會,但實則是變相的提前篩選人才。
舉凡在雅會上出彩之人,必會被各方勢力提前招攬。對于尋常學子而言,這是一個極其難得的機會。
而裴郅身為榮帝最為信任的臣子,他出現在雅會之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代表的是誰。
衆人既想靠近,又不敢,除去敬畏之外,再不能有更多的表示。他的周圍莫名空出一圈來,如同無形的光環。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看顧荃一眼。
顧荃不無慶幸地想着,這一招屢試不爽。頭回撞在他身上他就沒能及時反應過來,看來再是傳言中身手不錯的人,也有措手不及的時候。
他所到之處,衆人自動讓開。
無人得見他平靜眼底之下的風起雲湧,如巫山,如滄海。
顧荃恢複體力,氣色好看了些。
隔碰上不遠的距離,她不經意間和杜子虛的眼神對上,對方目光中的黯然,以及複雜讓她心生疑惑。
這個杜子虛……
不待她細思,顧昀已跟過來,見她好了些,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兄妹倆正準備去到杜子虛所說的清靜之處,卻突然被人叫住。
“顧四妹妹,真的是你?”羅月素一臉驚喜,巧笑倩兮地朝他們走來。
紅衣步搖,款款生姿,端正之中不失豔麗,豔麗中又自有書香之氣,任是誰見了,都會暗贊一聲。
她的眼睛裡仿佛隻有顧荃一人,那目光中的歡喜,眼神中的真摯,好比是遇見此生唯一的至交知己,再也看不見其他人。
“我方才還以為自己是夜有所思,看花了眼,沒想到真是你。”到了近前後,她更是旁若無人地拉着顧荃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是不是身子哪裡不适?怎麼瞧着臉色不太好?”
顧荃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道:“我沒事。”
“沒事就好。”她像是才看到顧昀,極有禮數地見了禮。
羅家的事,顧昀也知道一些,雖對羅孰極為不恥,對她印象卻是不錯。
她一指之前杜子虛提過的那片桃林旁的涼亭,道:“你身子弱,莫要被人擠着。我看那處是個清靜的地方,不如去那裡歇一歇?”
“大姐。”一道不悅的聲音橫插進來,長相中等卻衣着豔麗的少女不知何時過來,不大的眼睛都快斜上了天,似是很瞧不上顧荃的樣子。“這位想來就是顧四姑娘吧,你把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的,我還是什麼了不得的人,卻不想是個病歪歪的病秧子。”
病秧子三字一出,顧昀的臉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