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車停在小院正門口,車門和後備箱都大開着。
宸夙站在院門邊靜候,江冉冉遮陽帽墨鏡防曬衣全副武裝倚着門刷手機,剩喬治一位年輕氣盛孤膽英雄做苦力,吭哧吭哧往車上搬着行李。
“嘿,宸哥!”
皮靴腳步聲越來越近,宸夙聞聲看去,見桑小北雄赳赳氣昂昂往這邊走來,高舉右胳膊朝他揮手招呼。
江冉冉把墨鏡往下一拉,視線滑過上鏡框瞅着來人,“這誰啊宸夙?”
“是我一個朋友。”
宸夙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說“跟我們一起去,他幫得上忙。”
這空當桑小北已經走來,一個大跨步蹦到江冉冉面前,脫下帽子伸出手:
“你就是冉姐姐吧,我叫桑小北,宸哥一老朋友。姐姐好!”
這聲帶着稚氣的“姐姐”真是叫到了江冉冉心巴上,她頓時不由自主彎起唇,臉上溢出齁甜的憨憨傻笑。
“哦哦!小北呀,你好你好!”
她趕緊握過桑小北的手,樂呵道,“都是朋友哈,千萬别跟姐姐客氣!有什麼需要幫襯的一定找姐姐!”
桑小北小孩兒似的笑嘿嘿點着頭,配合江冉冉演了出姐弟倆其樂融融。
宸夙倒是個合格的吃瓜群衆,站在旁邊不聲不響看着戲,完了又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似的,把視線從兩人身上移開,低頭顧自刷起了手機頭條新聞。
“差不多了,三位上車吧!”
喬治呼地喘口氣,蓋上了後備箱。
“行,辛苦了。”
宸夙走過來拍了下喬治肩膀,轉頭朝門口“姐弟倆”道,“上車吧,一會兒早高峰,路上還得堵車。”
宸夙坐在副駕,江冉冉和桑小北坐在後面說說笑笑。今天喬治當司機,負責把三人送到機場。
車裡,宸夙把一個夾着張圖紙的筆記本遞給了後座兩人。
“這是到南湘後的大概路線,你們兩個看一下。”宸夙說,“混沌石所在的位置,在地圖上是一片無人區,現在還不知道情況,所以這部分行程沒法提前安排,隻能到了再說。”
江冉冉和桑小北擠湊成一團,研究尋寶圖似的,盯着被标得花裡胡哨的圖紙嘁嘁喳喳談天說地。
離混沌石所在地最近的那個十公裡外的小集鎮,也沒有連通市區的公路,就是個荒郊野鎮子,宸夙還是找桑小北托人打聽的,說公家每隔兩天,會安排一輛長途公交跑一趟那小鎮,主要是來回運點貨,也沒什麼人口往來。
而長途車的發車點也不在市區裡,而是在市南邊一個小縣城,明早就會有一趟長途車發往小集鎮,所以下了飛機,還得快馬加鞭先趕去縣城裡。
到時候最好能租輛私家車,跟着長途車的路線進鎮,不然剩下那十公裡步行太辛苦。導航都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破爛地方,萬一摸迷糊就更麻煩了。
七點,車開到東江泷灣機場。
“江冉冉這幾天不在,你替她多照顧着樓上顧奶奶,有任何情況随時聯系我。”宸夙背好背包最後一個下車,順嘴跟喬治交代了句。
喬治比了個OK,“放心吧,幾個月鄰居,這點自覺我還是有的!”
·
中午十一點半,航班準時到達目的地,三人走出了湘山國際機場。
迎面裹來融融暖意。
此地偏南,又是群山環抱的内陸,倒比東江暖和了不少。空氣卷着濕漉漉水汽,日頭明晃晃地照着,皮膚裡都滲進了南方山區特有的溫濕感。
“宸哥,車借好了哈。”
桑小北低頭回着微信道,“我那朋友說,下午兩點在三彙街舊貨市場門口等咱,黑色路虎,馬力絕對夠。”
作為一個年輕好動閑不住,平時尤愛走南闖北結交四海的古董商,桑小北這些年人脈那是成次方倍地擴大,交個友一交十十交百,在哪都能混幾個熟人——這也是宸夙帶上他的原因。
“找地方休整一下吧,”宸夙打開導航,“最好能在天黑前趕到縣城。”
晚上。
山區的夜格外清朗,星月低懸,墨藍色的天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去集鎮的長途公交是從縣南汽車站發車的。宸夙跟着導航一路把車開到縣南,三人找了個離車站近、條件還算湊合的小旅館,暫且落了腳。
“來,三張房卡拿好。”
老闆娘把房卡塞給宸夙,指了指左手邊的牆,“餐廳在隔壁,都是我們地方特色菜,三位老闆可以去嘗嘗。”
一整天舟車勞頓,飯還沒顧上吃。三人上樓把行李擱置好,便來了隔壁。
撩開門簾,酒氣菜香浪一樣撲面而來,廳堂寬敞亮堂,零零散散坐了六七桌人,充斥着大老爺們兒們呼天嗨地的喧鬧和酒瓶子叮叮咣咣的碰響。
外出從簡,畢竟不是來旅遊的,三人點了三碗面和一盤烤串。
“啥?你明兒真打算去啊!”
等上菜的間隙,隔壁桌一個醉漢突然拍桌子大聲嚷嚷起來,“兄弟,别跟我說你不知道那地兒前段時間鬧妖災,都多長時間沒人敢往那去了!”
“我知道,老哥,”旁邊一個年輕點的說,“但我沒辦法啊,鎮上那老賴吞了我錢,倆月過去了也不給貨,我這還指望靠那批貨養家糊口呢!”
妖災?鎮上?
直覺告訴宸夙,這倆人話不簡單。
醉漢“啪”地一拍桌子,“養家糊口也不能不要小命兒啊!老弟咱清醒點兒,别找死,聽哥一句勸,明早别去坐那車,你要實在手頭緊哥幫你。”
“可是哥,我……”
“行了行了行了,打住!”醉漢仰頭悶了口酒,大大咧咧吐口氣說,“就這麼定了,這段時間你就先跟我幹,去鎮上的事兒,等風頭過了再說。”
三碗面和一盤烤串上桌,江冉冉餓得前胸貼後背,立馬悶頭吃起來。
桑小北剛拿起筷子,宸夙卻朝後給他遞了個眼色。他順着宸夙眼色看往隔壁桌,愣了兩秒,随即心領神會。
跟人搭話這事,還得是桑小北。
他從兜裡摸出根煙,帶着隻打火機,賊兮兮連人帶凳子輕輕往後挪,悄無聲息就出現在了隔壁桌醉漢眼角餘光裡,絲滑地把煙送到人家嘴邊:
“大哥,我外地來的,方便打聽點事不?”桑小北笑得像隻小毛賊。
醉漢不知道這麼被人敬過多少次煙,熟稔地從桑小北手裡咬過煙棒,牙縫裡擠出了聲“什麼事兒說。”
桑小北立馬得逞地嘻嘻一笑,趕緊捂着火苗把煙點上,“哥,我是隔壁桌的,我剛聽您跟這位小兄弟說什麼……妖災,是怎麼個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