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夙順着江冉冉手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閃過驚異。
洞壁上,堆積凝結成硬塊的塵埃覆蓋裡,竟赫然露出一個眼睛形狀的圖案。這圖案刻在洞壁上,紋理細緻,看起來相當古老,拿手電筒照着細看,還能依稀發現褪色的痕迹。
“還有壁畫啊,怎麼弄得跟玩密室逃脫似的。”江冉冉松口氣道。
宸夙踩着碎石上前一步,拿手電筒光對準壁畫,小心翼翼吹拭着卡在壁畫雕刻紋路中的塵埃顆粒,想試着看清這幅壁畫的真容。
片刻後,塵埃漸漸抹去,他腦海裡倒是越發清晰地浮上來一個印象。
他記得自己曾在某本書裡見過這個眼睛形狀的東西,但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以至于他根本記不起來是什麼時候,什麼書,以及書裡講了些什麼。
但确确實實是這個圖案,一模一樣,他确定自己沒有記錯。
“怎麼,你認識啊?”江冉冉見宸夙盯壁畫盯得出神,湊上來問他。
宸夙注視着壁畫搖搖頭,沒說話。
“都說這古代的壁畫不能拿光照,也不能拿相機拍,”江冉冉說着掏出手機,把鏡頭對準了這奇怪的眼睛壁畫,“但我看這個倒百無禁忌,拿手電照了這麼久,一點兒沒損壞。”
宸夙說,“小心為好,說不定這上面藏了什麼秘密,跟你有關。”
再往前的路越走越窄,中間一段最狹窄的地方,兩人隻能側着身子,前胸後背都蹭着凹凸不平的洞壁,一點一點勉強着慢慢往前移。
倏爾,狹窄的縫隙路走到了頭,眼前一片豁然開朗。
空氣突然舒暢,剛才的擁擠促狹感瞬間全無,兩人舉起手電照了照上下四方,發現已經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洞室中,洞室空曠寬敞,還有零零星星幾簇矮石筍從地上冒出來。
江冉冉突然啧了聲,“不應該啊,按理說九曲山這地貌水源條件……沒法形成溶洞吧,哪來這麼多鐘乳石跟石筍,你覺得呢?”
“這裡是妖洞,科學那套邏輯在這行不通,”宸夙道,“你先過來看。”
“咋了?”
“這裡也刻了壁畫。”
宸夙把手電筒光圈調大了些,讓光能照亮面前整個洞壁上下。
這下子才豁然看清楚,整面洞壁上竟全部橫向刻滿了壁畫,從此處一直到延伸到那頭洞穴深處的黑暗裡,像是在這洞壁上拉開了一條橫幅。
“天诶,遺迹啊這是!這要傳出去了,國家不得立馬派人來保護啊。”江冉冉驚奇地觀摩着這滿牆壁畫道,“你認得嗎宸夙,這哪朝那代的呀?”
“少說也有萬年,”宸夙端詳着雕刻紋路,“應該不是人類留下來的。”
江冉冉點頭輕哦了聲,“這麼古老。不過這畫的什麼啊,連環畫似的,是不是講了個什麼故事?”
這壁畫已經不能用抽象形容了,沒有詞能描述江冉冉此刻的觀感。好歹是東大設計專業畢業的,美術生出身,什麼抽天抽地抽太陽系的抽象派設計她沒見過,可這壁畫實在是……
兩人沿着洞壁從頭數到尾,一共九幅畫,但個個渾渾模糊不可捉摸,根本不知道畫的是什麼,唯一能認出的隻有第九幅畫右下角畫着的一株花——
像是彼岸花。
身為冥界死神,常年遊走于忘川河畔,宸夙對這種花再熟悉不過了。
如此看來,這畫似乎是在講什麼故事,但整幅畫裡卻沒有畫任何一個人。
“我認識一個人,他知道的比我多,回去之後我拿給他看看吧。”宸夙掏出手機說,“你先在這等我一下,我去拍個照。”
兩分鐘過去,他依次拍好九張圖片,收起手機正要繼續往前,一擡頭,卻發現江冉冉沒了蹤影。
“江冉冉?”
他轉身看了一圈,喊了兩聲她名字,又舉起手電筒四處照了照,卻沒有看見江冉冉,也沒聽見她回應,這偌大的洞室裡,此刻隻剩下他一人。
他心頭一緊,怕她是出了什麼事,但還是按捺着讓自己先冷靜下來。
忽然,四周黑漆漆的寂靜裡,他隐約聽見前方不遠處似有窸窸窣窣的動靜,有一個很輕很微弱但又有節奏的聲響,像是某人走路的腳步聲。
他當即循聲拿手電照過去,手電筒巨大的光圈裡,是一根從洞頂直刺而下的白色鐘乳石,粗若樹幹,而鐘乳石後方的洞壁上有一條極其隐蔽的裂縫,十分狹窄,但足夠一人側身走進去,應該也是連通着前方另一個洞室。
那動靜便是從這裂縫深處傳來的。
他迅速把手電調回成遠光,繞過鐘乳石,側身進入了藏在鐘乳石後的這條山岩裂縫。
畢竟急着找人,他走得快了些,中途倒意外小磕小碰了幾下,但也無礙。
随着往裡越走越深,那陣微弱的腳步聲也越發清晰起來。直到兩分鐘後,他終于走出裂縫進入又一個洞室,拿手電照見了前面的江冉冉。
“說了先等我一下,怎麼來這了?”他跟上還在往前走的江冉冉道。
奇怪的是,江冉冉對宸夙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沒看見他來,也沒聽見他說話,整個人像中了邪似的眼神呆滞面無表情,一步一頓地愣愣往前走。
宸夙疑惑,“诶,你怎麼了?”
“江冉冉?”
“喂!”
“江冉冉!”宸夙擡高聲音,同時稍帶着些力度拍了下江冉冉。卻見江冉冉整個人突然猛抖了下,竟“啊”一聲輕叫蓦地回過了神。
“怎麼了怎麼了?”
她大夢驚醒般飛快四下環顧着,“怎麼了宸夙,發生——诶?這什麼地方,好像不是咱剛才那個洞穴啊?”
“這是另一個洞室,你怎麼自己走到這了?”宸夙也問她道。
“啊?”
江冉冉一臉懵,渾然不知所以地眨眼撓了撓頭,“這……我也不知道啊,你等會兒哈,先讓我想想。”
她倉促琢磨了幾秒,突然一個激靈大聲哦了下,“我想起來了宸夙!我剛才好像……好像被什麼給控制了,有一股什麼東西牽着我往這地方走,然後我就……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鬼片你看過沒,就跟那中了邪似的……”
她連珠炮似的一頓輸出,語速如飙車,連帶着兩手左右比劃。
“有東西牽着你?”
宸夙警覺蹙眉,看了圈周圍,尋找着這洞室裡是不是有什麼異常。
這裡的一切都還捉摸不清,兩人杵在原地各自琢磨。
驟然,一聲雷鳴般恐怖的咆哮沖破黑幽幽的寂靜,就像來自地獄深處的怒吼,巨響如同海嘯從四面八方湧來,聲潮如駭浪将宸夙和江冉冉兩人淹沒,整個空間仿佛被這聲嘯叫撕裂。
霎時間,地動山搖,洞頂和洞壁上嘩啦啦往下滾着碎石,揚起的灰塵在震動中蕩開,沙礫和落石滾動、撞擊、摩擦,山洞頃刻間被籠罩在一片動蕩朦胧的灰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