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夙坐在窗邊夕陽光裡,臉色冷得叫人害怕,森然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黑鬥篷女人。
“所以,你是在拿她威脅我?”他皮笑肉不笑地動了動唇。
鬥篷帽檐遮住了這女人大半張臉,剩下的嘴和下巴也被蒙在一層陰影裡,宸夙看不清這人的面容,隻是這人上來竟說自己是位女靈師,讓他頗覺荒唐。
“這怎麼能算威脅呢?”
女靈師冷哼一聲說,“隻是看您如此不情願,我實在沒法跟上面交代,隻能昧着良心利用一下那姑娘了。”
“良心?你還有良心啊?”宸夙低頭嗤笑,道,“但你别忘了,我随時都能讓你萬劫不複。”
“咋了老宸,生這麼大氣,啥萬劫不複的?”隔壁屋喬治聽見聲音,叼着喝了一半的酸奶袋推門進來看熱鬧。
女靈師瞥了眼喬治,便不再理會。
“你來幹什麼?”宸夙冷冷的目光投向喬治,“這裡有你什麼事嗎?”
喬治皺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女靈師,指了指她問道,“這……這什麼鬼啊,怎麼穿成這樣?”
“我再說一遍,回屋待着,這跟你沒關系。”宸夙用命令的口吻說。
抗旨不尊其罪當誅。
喬治脖子一縮,趕緊沿着嘴唇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轉頭滾回屋去了。
“叮——”
傍晚六點整,書桌桌角擺放的黃銅座鐘自動敲響。
白色煙絲從熏香爐裡一縷縷飄出,宸夙手伸進外套取出一個方形扁盒,倒出兩顆甘草片,放進嘴裡嚼了起來。
“就差宸先生一句話了,”女靈師道,“九曲山,您去,還是不去?”
“如果我去了,你和你上面的人就不會對江冉冉動手了麼?”
“我隻能說,如果您不去,江冉冉一定不會過得安穩。”女靈師字字拖着尾音,居高臨下勝者為王的傲慢。
宸夙沒回話,卻低頭拿起桌上那張女靈師想給他的九曲山地形圖,打開大緻掃了幾眼。
女靈師當即會心一笑,“既然宸先生答應了,不妨明天就啟程吧,等您二位進山,我們的人自會在那邊接應。”
宸夙仍沒說話,女靈師隻當他默認了,不失禮地微微颔首,轉身離開。
“事情我可以幫你辦,但你最好記住,”女靈師剛走到屋門口,身後忽然又傳來宸夙的聲音,“你今天能活着出這個門,是因為江冉冉。”
女靈師駐足頓了片刻,再走的時候,腳步明顯快了許多。
“喬治,去把我車油加滿。”
宸夙往家門外走,順道敲了敲喬治房間門,“我去樓上看看江冉冉,你趕緊去,明天我得進山一趟。”
十分鐘前,那女靈師突然找上門,把城南郊九曲山地形圖撂到他桌上,大放厥詞說樓上那個叫江冉冉的今天死不死,全看他願不願意去九曲山降妖。
天上地下人間,他活了三萬多年,還不曾被誰這般威脅過。
宸夙起初不以為意,一是這女靈師太沒禮貌,說的話又荒唐;二是她不願亮明身份,他不想也斷不會跟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不速之客做交易。
隻是他沒想到這人所言不假,見自己不被待見,當真從懷裡掏出一隻手掌大小的黃銅鈴,“叮叮叮”搖了三下。
“嘩——”
一片碎物落地的聲響從天花闆上傳來,是樓上江冉冉家的動靜。
緊接着,樓上聲音混亂起來,有捶地闆的咚咚聲,有江冉冉隐隐約約的哀叫,還有顧奶奶受驚吓的大喊。
宸夙心一緊,卻克制着不露聲色。
“看來這房間隔音一般啊。”女靈師見宸夙沒什麼反應,又故意搖了三下鈴,“不過也正好,省得您聽不見樓上動靜,不相信我剛才說的話。”
樓上動靜本來見小,結果女靈師又這麼一搖鈴,當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冉冉難受的呻吟再次透過地闆,傳進了樓下宸夙耳朵裡。
“你到底是什麼人?”宸夙實在沒法坐視不理,蓦然正色問道。
女靈師收回鈴铛,唇角勾起一個妩媚的弧度,“我說了,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女靈師,隻不過,知道一些關于你和江冉冉的秘密而已。”
什麼叫他和江冉冉的秘密?難不成他和江冉冉之間當真有聯系?
·
二樓走廊。
宸夙敲了敲江冉冉家門。
門頭上的副窗敞着,輕慢的腳步聲從裡面傳出,過來開門的是顧奶奶。
“欸,小宸來了。”
宸夙點點頭,有些拘謹,“顧奶奶,我剛才在樓下聽見您家有動靜,想上來看看冉冉,她沒事吧?”說着,他視線越過顧奶奶望向裡屋。
“哦,快進來快進來。”顧奶奶立刻敞開門把宸夙接進了家裡。
“剛才也不知怎麼的,冉冉突然就難受得不行,說是渾身上下痛得厲害,倒在地上動都動不了。你說這咱也不懂,也瞧不出是什麼毛病,現在她緩回來點兒了,在屋裡歇着,我正琢磨着還要不要帶她去醫院檢查檢查呢。”
顧奶奶滿面愁容,邊說邊把宸夙領到江冉冉房間門前,輕敲兩下,便直接擰開了門把手。
“你是個貼心的孩子,之前你在醫院照顧我那會兒我就知道。”顧奶奶望着屋裡歎口氣,悄聲說,“冉冉現在正癔症着,我年紀大了,跟她也說不上什麼話,小宸你去陪陪她吧。”
宸夙走進房間,顧奶奶從外面輕輕關上門,便走開了。
到底是姑娘家的房間,這番布置倒是溫馨别緻,暖亮的米白色燈光輕紗一樣從天花闆一圈垂落下來,籠罩着牆上的ins風裝飾畫框,和木地闆上三兩成團的大小玩偶公仔。
夕陽光從窗外流進房間,江冉冉坐在靠窗桌前,兩手抱着一隻小小的吉伊寶寶玩偶,望着窗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