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裡,那妖物竟重新站了起來。
離奇的是,妖物渾身上下完好無損,如涅槃重生,宸夙剛才在他身上落下的六處劍傷皆已不複存在重新長好。
“老天爺!打不死的小強啊!”
桑小北吓得聲線都軟了,慌慌張張躲到樹後面,抱緊樹幹朝宸夙大喊,“宸哥,這幺蛾子揍不死啊,三十六計走為上,咱……咱要不先撤吧!”
宸夙擡頭,直直盯着上方妖物的眼睛說,“他已經記住了我的氣味,現在不管我去哪他都會跟着我,所以我必須先把他引出寨子。”
“引出寨子,那……那然後呢?你怎麼辦?”桑小北問。
宸夙環顧半圈,踩着旁邊一棵樹的樹幹借力躍上樹梢,把妖物的目光吸引了來,“你就在客棧裡等我,大概十幾分鐘,我一會兒回來找你。”
話音剛落,他閃身一躍消失在了一個瓦房房頂後,那妖物頭一扭,也追着他的氣味跟了過去。
·
九點半,街角雲來客棧。
二樓東頭最寬敞的客房裡亮着燈,桌上擺着兩盤夜宵小菜、一壇酒、一隻煙灰缸和一副麻将牌。
“欸,小北。”
鹿婆敲了敲桑小北面前的桌子,“我看那宸小哥兒持重得很,不像俗人,你說他會跟咱打麻将嗎?”
鹿婆這麼一問,旁邊坐着的餘老頭覺得在理,跟着瞅向桑小北。
“我……我不知道啊。”桑小北擡頭,傻愣愣對上兩人的目光,呆滞的眼神裡透出迷茫,“我知道他會鬥地主,麻将他應該也會玩的吧……哎呀大不了我就一個人頂倆人呗。”
倏爾,屋外傳來動靜,半掩的竹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宸哥回來了!”
桑小北起身跑過去把宸夙迎進門,“咋樣宸哥,你把那妖攆哪去了?還有你咋脫身的,那妖怎麼不追你了?”
“後山。”
宸夙說着走進屋坐到桌邊,對餘老頭道,“餘師傅的迷藥很有用,那妖物今夜應該不會再醒過來了。”
餘老頭謙虛地笑了笑,“都是羅大夫的功勞,他昨兒剛研究出來的。”
“那宸小哥接下來怎麼打算?”旁邊的鹿婆湊上來問。
“剛回來的時候我想明白了,”宸夙說,“那隻妖物的身體可以不斷生長恢複,是因為他的妖靈裡有一種再生之力,所以我必須毀了他的妖靈。”
“可咱剛才也看見了,”桑小北皺眉說,“那妖傷口恢複得老快了,皮肉都捅不進去,怎麼取他妖靈?”
“進入他體内。”宸夙說。
“……啊?”
三人齊刷刷目瞪口呆看向宸夙。
餘老頭以為自己聽錯了,端起面前酒碗悶下一大口酒壓壓驚。
半晌,還是桑小北先咽了口唾沫,嗫嚅着怯怯問,“怎……怎麼進?你難不成要……羊入虎口啊?”
“對,”宸夙點點頭,“隻能讓他先吃了我,我再從裡面動手。”
噗一口酒從餘老頭嘴裡噴出,他趕緊抹幹淨嘴角,誠惶誠恐對宸夙說,“使不得,使不得啊宸先生!這搞不好可是要送命的,這,這法子也太……”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宸夙說,“明晚還是讓寨民們藏好,聽見任何動靜都别管。”
說到這句,他還專門意有所指地斜了桑小北一眼,然後才接着說,“一切順利的話,那隻妖明晚就會永遠消失,之後我還要再去後山看看。”
沒等三人反應,宸夙起身出了門。
餘老頭愣愣眨了眨眼。
鹿婆驚呆得嘴都忘了合上。
桑小北怔怔望着宸夙背影,右手悄無聲息地把地上那盒麻将拎上了桌。
整整大半宿,寨子上下一片甯靜安詳,和和睦睦,隻有街口雲來客棧二樓東頭客房裡徹夜明燈,還時不時傳出一通“嘩啦嘩啦”的洗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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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一日夜幕降臨。
這妖物當真是個不長記性的貨色,昨日剛被揍了一頓,吃了虧,也不說蹲在後山老巢裡休整休整,倒是踩着夜色準時準點又進寨掃蕩來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宸夙戴着鬥笠,潛伏在街邊一個房屋的二樓小陽台上,看着妖物從後山山腳走來,走至寨尾。
怎料這妖剛走進寨子,突然發狂般一掌拍翻了旁邊瓦房房頂,隻聞躲在那房内的寨民驚恐尖叫,碎裂的瓦頂“轟”地砸下來,磚瓦碎石嘩啦啦往下掉,寨尾街頭頓時掀起一片揚塵狼煙。
緊接着,宸夙親眼看見妖物猛地拉長脖子,血盆大口朝那座沒了屋頂的房子裡俯沖而下,生生從裡面咬出一老一小兩個寨民,仰頭把他們吞了下去。
看來是昨天沒吃到人,又挨了揍,這妖物今日徹底惱了。
“哇————”
哭嚎聲突然從瓦房廢墟裡傳出。
那妖正準備去掀另一側房頂,聽見這邊哭聲,頓時兩眼猩紅咆哮着轉回身子,沖那廢墟堆上吓得嚎啕大哭的小妖娃張口咬下去——
……
過了幾秒,感覺自己好像沒被怪物吃掉,小妖娃松開蓋住眼睛的手,怯怯擡頭看——
一個身穿黑衣的人擋在他身前,手中橫持一柄燃燒着凜冽紅火的劍,将那妖物的血盆大口擋在了劍光之後。
“桑小北,把這孩子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