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方,能夠看見尼布爾海姆的輪廓。
那個在克勞德記憶裡化為灰燼的故鄉,此刻的建築清晰可見,正午時分,似乎正是飯點,家家戶戶的煙囪裡冒起了白煙。
蒂法瞪大眼睛。
“……這……”
越野車内,在後座的克勞德似乎還處于一個放空的狀态,正在開車的紮克斯狀似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後視鏡,咳了咳,對副駕駛位的愛麗絲開口。
“尼布爾海姆啊,這裡是克勞德和蒂法的故鄉。”
“哎?”
棕發的少女探出頭,往村子内張望,眉頭微皺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舒展。
車裡隻有他們四人。
巴雷|特和他們的行動路線不同,在星隕峽谷的讨論過後,對于“阻止薩菲羅斯和她”分出了兩個計劃。
一邊是以愛麗絲為主導的,前往遺忘森林發動白魔法“神聖”的方案,這樣無論追蹤結果如何,都可以阻止隕石的降臨。
另一邊是克勞德堅持的,無論如何也要追逐他和她腳步的計劃——
他必須要和他們做個了斷。
隊伍将在遺忘森林分道揚镳。
不過,現在旅程也隻才過去了一半。
“克勞德。”
黑發女人的溫聲将金發男人從思緒中喚醒,他轉過頭,與那對此刻盛着些許不安的紅色眸子對視。
“蒂法……”
“這裡,不是已經被燒掉了嗎?”
在他們二人記憶裡,在克勞德的口中,已經不複存在的故鄉。
車停在村口,克勞德背着符文劍,第一個下了車。
淺青色的眸子掃過記憶裡故鄉的每個角落。
水塔,雜貨店,旅館……
一切仿佛都沒有改變。
“……應該是的。”
蒂法的步伐有些緩慢。
“那是為什麼?我的家也還在……”
熊熊燃燒的火焰,倒塌的房屋,絕望的呼喊——
此刻,卻被一片祥和的景象所取代。木質的房屋結構完好,屋頂的瓦片整齊,甚至連家前的招牌都一模一樣,隻是嶄新了許多,仿佛被精心擦拭過。
“有什麼不對嗎?”
棕發少女跟紮克斯一起停好了車,探過頭,翠色的眸子眨了眨。
紮克斯熄了火,和愛麗絲一同走下車。
他習慣性地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然後幾步走到克勞德和蒂法身邊。
“嘿,我說你們兩個,怎麼了?看到故鄉太激動,都說不出話了?”
他伸出手,在克勞德的肩膀上拍了拍。
克勞德依舊沉默着,他的視線從熟悉的街道移向遠處的尼布爾山,那山峰的輪廓,與記憶中的一般無二。
“我們不可能記錯……這裡後來又重建了?”
但他自己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
尼布爾海姆地處偏僻,神羅公司在事後封鎖了這裡,不大可能浪費人力物力在短時間内将整個村莊恢複原貌,甚至連細節都一模一樣。
“重建?”紮克斯摸了摸下巴,作沉思狀,“也不是沒有可能啊!說不定是神羅公司要在這裡做什麼生化實驗,所以特意把村子修好了呢?”
見其他人都望着他,黑發男人咳了咳。
“哈哈,開個玩笑。”
旅店。
老闆不是熟悉的面孔。
沒等紮克斯說些什麼,第一個開口的是平時不怎麼說話的克勞德。
“這個村子在5年前就已經全部燒毀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闆流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轉過頭瞥了眼牆上挂着的日曆。
“先生,别說這麼可怕的事情!”
“我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從來沒出過這種事!”
蒂法皺着眉,她的聲音罕見的有些放大。
“你在撒謊!”
遭到質疑,老闆敲了敲桌子。
“真沒禮貌!再亂講話的話就請你出去!”
“……”
克勞德皺着眉,他的手慢慢的握住身後的劍柄——
“哈哈,不好意思啊老闆,我們先預約一個晚上!”
紮克斯笑着走了過去,他拍了拍克勞德的肩膀,随後從口袋裡掏出一把Gil,老闆的神色才有所緩和。
“……真是一群怪人。”
雙人間内,克勞德和紮克斯正收拾着裝備,黑發男人處理好破壞劍後,稍稍湊近。
金發的青年正坐在床頭,機械的擦拭着符文劍的劍刃,淺青色的眸子看似凝聚在劍口上,但實際上渙散。
一下。
又一下。
不知為何,他的力道不自覺地慢慢加大,動作也越來越偏移。
“呃……”
“……”
“克勞德。”
“……”
“克勞德!”
撕拉。
布帛觸及刃口,直接碎成了兩塊。
金發青年仿佛才回過神,擡起頭,與紮克斯那抹青色的眸子相對。
“……怎麼了?”
“克勞德,你沒事吧?”
“……”
他有些僵硬的将劍放在床頭,黑發男人順勢坐在他身旁。
克勞德的視線緩緩從撕裂的布條上移開,又落回到紮克斯的臉上,那眼神依舊有些渙散,過了好幾秒,才像是聚焦了一般。
“我?”
他低聲重複了一句,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沒什麼。”
“沒什麼?”
紮克斯挑了挑眉,伸出手,輕輕拿過克勞德放在床頭的那柄符文劍,入手冰涼沉重。他細緻地檢查了一下劍刃。
還好,剛才克勞德雖然失神,但并沒有真的損傷到劍體。
“我說克勞德啊,你剛才那樣子,可不像是‘沒什麼’。簡直就像要把這塊布給活吞了似的。”
他試圖用輕松的語氣緩和一下氣氛,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克勞德抿了抿幹澀的嘴唇,将頭轉向一邊,避開了紮克斯的目光。
“我隻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事情?”
紮克斯将符文劍小心地靠在牆邊,然後挪了挪位置,更靠近克勞德一些。
“是關于這個村子嗎?”
“嗯。”
克勞德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單音節的回應,依舊沒有看紮克斯。
紮克斯見狀,心裡歎了口氣。
他撓了撓自己那頭标志性的黑色刺猬頭,換了個話題:
“克勞德,你剛剛怎麼直接握劍了?我真以為你要動手了呢。”
“……她說過。”
“啊?”
“可疑的話,直接拔劍。對方不想說也會說的。”
“……”
“……哈哈,前輩的驚世智慧你已經融會貫通了啊,克勞德。”
當提到她的時候,氛圍變得古怪起來。
紮克斯歎了口氣後,靠在牆邊,黑色的劉海耷拉在額前,男人一言不發,青色的眸子有些出神。
克勞德握緊了劍柄,又松開。
房間一時之間陷入了安靜。
旅店的走廊。
紮克斯先和愛麗絲前往雜貨鋪處理多餘的魔晶石了,克勞德将符文劍裝配在背後。
打開門——
拐角處,一個黑袍的身影蜷縮在角落。
金發青年稍稍遲疑後,走了過去。
蒼白的肌膚,銀色的發絲,掩藏在寬大兜帽下的臉,克勞德瞥見了對方手臂上的數字紋身。
【6】
沙啞的嗓音。
“呃……啊……呃……一定要參加reunion……”
“團聚……”
對方呢喃着什麼。
克勞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是誰?”
那黑袍人似乎沒有聽到他的問話,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呓語中,身體微微顫抖着,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壓抑着某種即将爆發的情緒。
“薩菲羅斯大人…他會指引我們…Reunion…是最終的約定……”
對方看起來不是可以溝通的樣子。
克勞德又問了幾句話,也得不到任何回應,他隻能往旅館的大廳内走。
黑發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他,在見到克勞德的一瞬,蒂法那抹暗自的不安神色便斂去了,換做往日的溫和沉着,隻是眉頭依然微皺。
“克勞德,我們去找紮克斯他們吧?“
”嗯。“
就在此時,旅館的工作人員端着茶水和付費飯菜走了出來,瞥見他們後,眼睛一亮,以為是路過的旅客。
“咳咳,這個村子很漂亮吧?你們這麼晚過來,應該餓了吧?”
那名端着餐盤的工作人員臉上熱情的笑容,在瞥見完全無視他的克勞德時,僵硬了一瞬。
“……客人?”
“咳咳,客人?”
克勞德仿佛終于回過神,回複對方,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我們不需要。”
氣氛頓時有些凝固。
蒂法連忙上前一步,臉上帶着歉意但堅定的微笑,對工作人員說:“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辦,暫時不用餐了,謝謝你的好意。”
她的語氣溫和而禮貌,既拒絕了對方,也化解了克勞德帶來的尴尬。
但旅店的工作人員依然不死心,套近乎似的繼續說。
"我們在這裡做買賣已經很久了……"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青年倏地擡起頭。
“撒謊。”
那名工作人員愣了愣,臉上勉強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後的惱怒,還有一絲……困惑。
他将手裡的餐盤重重地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你這人怎麼回事?我好心好意跟你們搭話,你這是什麼态度?”他瞪着克勞德,聲音也拔高了好幾度,“我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難道還沒有你一個外地人清楚嗎?”
克勞德沒有理會他的叫嚷,淺青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對方,似乎想從那張憤怒的臉上看出什麼破綻。
“我直到14歲都一直住在這裡,可從來沒有見過你。”
對方皺了皺眉,上下打量了下克勞德。
“撒謊可不好,我也沒見過你們。”
“我告訴你,小子,别在這裡找茬。尼布爾海姆不歡迎你們這種滿口胡話的怪人。”
這番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入了克勞德那早已緊繃的神經。
“我不是怪人。”
他的聲音很低,卻帶着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決絕。
“撒謊的是你。”
“哈?你說我撒謊?”
工作人員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了起來,引得大廳裡另外幾個正在擦拭桌椅的村民也紛紛側目。
“克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