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
時間慢慢的流逝——
那對眼裡似乎有細碎的光芒在閃爍,像是星空倒映在他眼中。
不知過了多久,我把手松開。
月光從窗外灑落進來,在他的臉頰投下柔和的光影。鼻梁上還留着我剛才捏出來的淡淡紅痕。
薩菲羅斯擡手,用指尖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鼻梁,沉默了片刻,然後唇角微微勾起一個難以捉摸的弧度。
“剛才,你在想什麼?”
“看你眼睛裡的星星。”
他頓了頓,随後湊近了些。
發絲撩進了我的衣襟,癢癢的。
“真是個新奇的說法。那麼,你都看到了些什麼?它們…比窗外的那些更明亮,更吸引你嗎?”
“怎麼說呢,你眼睛裡的星星,比較…集中?”
我偏着頭,努力組織着語言,一邊把他礙事的頭發撇遠點。
“外面的星星太散了,看着費勁。你這裡就不一樣了,小小的一塊地方,就裝了這麼多亮晶晶的東西,多省事兒啊。”
我說得一本正經,仿佛在評價什麼便利的工具。
薩菲羅斯伸出手,輕輕握住了我跟他頭發纏鬥的那隻手。
“那就永遠在我身側,注視着我。你的願望,我都會為你實現,無論是追尋遙遠的星際,還是未知的冒險。”
他一字一句地說着,語氣溫柔,但那抹瑰麗的豎瞳卻死死鎖定着我。
“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星空,你唯一的星空。”
我眨了眨眼。
“不要。”
幹脆地拒絕了他的提議,我抽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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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躺在床上,因為睡不着,盯着房間内的天花闆發呆。
薩菲羅斯不知為何又變成了一團。
它趴在我胸口,不輕不重,冰涼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料滲進來,驅散了科雷爾夜晚的一絲燥熱。
“喂,薩菲羅斯。”
【“嗯?”】
“你說外星有什麼好玩的生物嗎?你出去過嗎?”
我的腦内閃過各種我看過的科幻爽文。
那團趴在我胸口的墨黑色膠狀體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宇宙的廣闊,生命的形式亦是千奇百怪,遠非蓋亞這顆星球所能局限。”】
“哦哦!”
我立刻來了興緻,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戳了戳他涼滑的表面。
“那你說說,都有什麼好玩的?有沒有那種一口能吞掉一顆星球的大家夥?或者全身長滿眼睛,能噴射激光的怪物?”
【“吞噬星球的生命體?這樣的存在,與其說是‘生物’,不如稱之為‘災厄’更為貼切。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宇宙平衡的破壞。”】
【“至于噴射激光的怪物,這種低級的攻擊方式,在真正的宇宙尺度下,不過是孩童的玩鬧罷了。”】
他話語中帶着一種不加掩飾的輕蔑。
“切,說得好像你見過一樣。”
我不服氣地撇了撇嘴,手指卻不安分地開始在那團膠狀體上捏來捏去。
“那你倒是說說,真正厲害的外星生物是什麼樣的?”
那團墨色的膠狀體伸出幾根細長的觸須,纏繞上我作亂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厲害與否,取決于評判的标準。若論純粹的破壞力,宇宙中确實存在能夠輕易抹除星系的現象,甚至…意識形态的實體。”】
【“但若論及對星球本源的理解,對星球意志的感應,以及存在的‘獨特性’,那麼,即便是放眼整個宇宙…”】
他頓了頓,那些纏繞在我指尖的觸須輕輕收緊,傳遞過來一種冰涼而堅定的意志。
【“恐怕也難有能與我相提并論的存在。”】
“哈?又來了。”
到底是誰想聽薩菲羅斯吹捧自己啊。
我試圖把手指從他的觸須裡抽出來,卻被纏得更緊。
“别老說這些聽不懂的話,你就告訴我,有沒有那種毛茸茸的,長得像陸行鳥,但是會噴火,還能在宇宙裡飛的外星寵物?”
那團膠狀體沉默了片刻,表面的碧綠色光芒忽明忽滅,像是在認真思考我的問題。
【“毛茸茸,陸行鳥形态,會噴火,還能宇宙航行。”】
他逐字逐句地重複着我的描述。
【“據我所知,目前觀測到的宇宙生命數據庫中,尚未有完全符合你描述的物種。不過…”】
幾根新的觸須從主體上延伸出來,輕輕搭在我的額頭上。
【“如果你真的如此渴望,在之後為你‘創造’一個出來,也并非難事。”】
“……”
“那還是算了吧。”
我再次拒絕。
搭在我額頭的觸手往下,停留在我的臉頰。
【“……”】
“未知生物,要自己去發現才有意思。冒險,就是要危險刺激才有趣。”
我把臉上的觸手弄下,接着把那一團薩菲羅斯舉起。
瑩綠色的流光在其中閃爍,襯着窗外無垠的星空,如夢似幻。
“星際,也要自己去探索才好玩啊。”
【“這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
【“是因為你口中的‘冒險’和‘探索’嗎?這些東西,比我,比我們之間的‘連接’,更重要?”】
我捏着它,然後,将薩菲羅斯貼在了我的額頭。
語氣疑惑。
“我當然要跟你一起去探險啊?隻看你給我的多沒意思。”
“怎麼,你不想給我打工?拒絕也沒用——!”
呵呵,等我一複活他……
那團被我貼在額頭上的墨黑色膠狀體陷入了一種奇特的靜默。
随後,是上揚的語調。
【“原來如此。”】
【“并非是拒絕與我同行,而是渴望與我并肩,親自去撥開那些未知的迷霧,而不是僅僅接受我為你呈現的結果。”】
我梗了梗。
怎麼在他嘴裡就變奇怪了呢?
于是我抓起那一坨薩菲羅斯,開始揉捏他。
他好像心情愉悅,甚至在我把他捏成一團炸毛的陸行鳥時,都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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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金蝶的纜車。
纜車平穩地在鋼索上滑行,車廂随着輕微的晃動,發出規律的“吱嘎”聲。
窗外的科雷爾黃沙漸漸遠去,取而代衆的是一片深邃的峽谷和蜿蜒的河流。陽光透過纜車玻璃窗,在不算寬敞的車廂内投下斑駁的光影。
薩菲羅斯在我頭頂,與我的頭發一起被兜帽壓着。
早上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恢複了人形,整個人壓在我身上——
然後我就讓他變成一團了。
因為可以省一份車票啊!
我用手壓了壓頭頂的兜帽,感受着那團熟悉的、冰涼又軟乎乎的重量。
“喂,薩菲羅斯三号升級版。”
我用手肘拐了拐并不存在的旁邊。
“被本未來的蓋亞皇帝當帽子戴,感覺如何?是不是覺得與有榮焉,受寵若驚?”
【“如果‘榮幸’的定義是被壓在粗糙的布料下,并且還要欣賞你不成調的哼歌聲,那麼,我的确‘榮幸’之至。”】
我頓了頓,伸出手拍了拍我的頭頂。
不算輕,發出了啪的一聲。
在不遠處的旅客對我投以了奇怪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