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松!”
紮克斯的反應異常堅決,“前輩你剛回來,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呢!萬一在外面又遇到壞人怎麼辦?你忘了你之前…”
他話說了一半,猛地頓住,眼神有些閃爍,快速改口道,“總之!外面很亂!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去!”
“而且,前輩你的物資重要嗎?是什麼東西啊?很重嗎?我力氣大,可以幫你搬回來!絕對沒問題!”
坐在沙發上的克勞德,雖然沒有像紮克斯那樣激動地跳起來,但他的目光也一直落在我身上。
“我的東西當然重要!”
我理直氣壯地回答紮克斯,“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寶貝!”我掰開他攥着我衣角的手指,“而且也不重,就是幾本書而已。”
“書?”
紮克斯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我會為了幾本書而專門跑一趟,“是,是什麼重要的資料嗎?關于你失憶的線索?”
他立刻聯想到了這方面。
“不是,”我搖搖頭,覺得跟他解釋起來有點麻煩,“就是…很好看的書。”
我努力回憶着那些書名,“有一本叫《轉生神羅大小姐今天還在逃亡》,還有一本叫《關于我用拳頭打爆魔王這件事》,哦對了,還有一本《陸行鳥飼養指南》,我看到了如何精準選取野菜的部分。”
“最重要的是有一本我現在在看的漫畫,叫《系統之我在米德加開診所》。據說這本漫畫是小說改的,我對前傳很感興趣。裡面的主角帥死了,你們看過嗎?”
“……”
啧,沒品味。
出租屋隻有一個卧室。
平時他們好像是輪流睡床,一人打地鋪,同時負責外界的警惕。
我再三強調了自己不想也不需要睡覺後,紮克斯十分不情願的抱着枕頭進了卧室,關上門前,他還從門内探出頭來眼巴巴的看我。
“前輩……”
啪——
我走過去,把門關上了。
走回沙發上,我抱起剛剛拿回來的漫畫,認真研讀。
名為克勞德的人在門外站着,他剛剛洗完澡,那頭柔軟的金發此刻帶着些許水汽,看起來好像在發呆,卻時不時看我。
“……”
“……噗。”
我看到男主當衆打臉反派的情節,沒忍住笑了一下。
貓舔了舔爪子,從地毯上一下跳到我懷裡,正好擋住了我的漫畫。
“蠢貓。”
我皺了皺眉,伸出手戳這隻貓。
它一動不動,喉嚨裡發出一陣咕噜咕噜的、表示舒适的聲音,幹脆在我懷裡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徹底癱成了一灘貓餅,甚至還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我的手指。
”……“
”這隻貓有名字。“
我擡起頭。
”它叫‘雪球’,是别人的貓。“
“哦,那你把它送回去吧。”
我不鹹不淡的回應,随後伸出手,拎起貓咪的後頸,将其放在一旁,又繼續爽看漫畫。
沒過幾秒,那團東西又跳了上來。
“啧。”
我煩躁的将貓又放到了地上。
大概過了10分鐘,這樣的動作來回了有5次。
這隻貓真的有夠煩人。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打擾我看漫畫,我把你毛剃了。”
“我數三下。”
“快去找那隻陸行鳥,他好像挺喜歡你的。”
“……我不是陸行鳥。”
克勞德沒有忍住,反駁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稱呼讓他感覺有些…别扭。
沙發上的女人聞言,隻是從漫畫書上方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沒什麼特别的含義,好像隻是确認了一下聲音的來源。
“嗯嗯。”
她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漫畫上,手指翻過一頁,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她好像完全沒把他的反駁放在心上。
雪球再一次被毫不留情地推到了地上。
這一次,它沒有立刻撲回去,而是委屈地“喵”了一聲,抖了抖耳朵,然後邁着小碎步,朝着克勞德這邊走了過來。
白色的貓咪走到克勞德腳邊,仰起小腦袋,用那雙圓溜溜的藍色眼睛看着他,尾巴輕輕搖晃着。它伸出粉嫩的鼻尖,嗅了嗅克勞德的褲腳,似乎在确認氣味。
克勞德微微一怔,低頭看着腳邊這團毛茸茸的小東西。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蹲下身。
“喵嗚?”
雪球又叫了一聲,聲音軟糯,帶着一絲試探。它向前走了兩步,用腦袋輕輕蹭了蹭克勞德的手背。柔軟的貓毛搔過皮膚,帶來一種微癢的觸感。
克勞德伸出手,動作有些生澀地撫摸着雪球的後背。
貓咪的身體很小,骨架纖細,但毛發蓬松柔軟,手感意外的好。雪球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喉嚨裡再次發出了滿足的咕噜聲,甚至翻過身,露出了白色的肚皮,示意克勞德可以繼續撫摸。
…貓,好像确實挺可愛的。
他耐心地、一下一下地撫摸着貓咪的肚皮,感受着掌心下那溫熱柔軟的觸感和輕微的震動。雪球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四隻爪子在空中蹬了蹬,發出細微的撒嬌般的叫聲。
動漫畫書頁的沙沙聲,以及雪球滿足的呼噜聲。
克勞德一邊撸貓,一邊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着沙發上的女人。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這邊發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對方看得很快,一頁接一頁,偶爾會因為情節發出短促的笑聲,或者是不屑的“切”聲。
過了一會兒,克勞德站起身。雪球也跟着起來,在他腿邊繞了兩圈,似乎還想繼續被撫摸。克勞德走到房間角落那個簡陋的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飲水機發出嗡嗡的低響,水流注入紙杯。
他端着水,走到沙發旁邊,将紙杯輕輕放在了茶幾上,上面還散落着幾本她剛才拿回來的書。
“喏。”
克勞德發出一個簡短的音節,算是提醒。
正在翻頁的她動作頓了一下,擡眼看了看那杯水,又看了看克勞德,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謝了,陸行鳥。”
她随口說道,語氣依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調調,然後低下頭繼續看她的漫畫,并沒有立刻去碰那杯水。
“…”
克勞德沒再說什麼,默默地走到房間另一邊,開始收拾今天的垃圾。
雖然紮克斯每次都說他來就好,但克勞德還是習慣性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将塑料堆在一起,又将桌子上散落的紙巾團撿起來。
雪球好奇地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像個小小的白色影子。克勞德偶爾會停下腳步,彎腰摸摸它的腦袋,貓咪就會發出滿足的呼噜聲。
收拾完東西後,他試探性的坐在了對方身側,貓停在他們腳邊。
克勞德終于問出了那個在心頭盤旋的問題。
“你跟……薩菲羅斯,是什麼關系?”
那位被他親手殺死的英雄。
“不認識。”
她淡淡的翻了一頁漫畫。
……怎麼會有人不認識薩菲羅斯?
薩菲羅斯可是神羅曾經的英雄,第一戰士,米德加的傳奇劍士,特種兵的傳奇,幾年前到處都是他的宣傳。
克勞德看着她那副理所當然、毫不在意的樣子,喉嚨有些發幹。
“不認識?”他重複了一遍,聲音比剛才更低沉了一些,試圖從那張平靜的側臉上找出哪怕一絲撒謊的痕迹,“這不可能。薩菲羅斯的名字,在米德加,在神羅,沒有人會不知道。”
他的語氣帶着一種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笃定。
“哦?”
沙發上的女人終于又舍得分給他一點注意力了,她擡起頭,那雙瑩綠色的眼睛掃過克勞德,帶着明顯的不耐煩,“很有名嗎?那又怎樣?跟我有什麼關系?難不成他是畫這本漫畫的作者?”
她晃了晃手裡的漫畫書,封面上那個穿着白大褂、笑容爽朗的主角十分醒目。“不可能吧,看這畫風,作者肯定是個女孩子。”
“他是個男人,而且是用太刀的。”
“不認識,目前知道用刀的隻有我一個,男人也沒遇見過幾個活的。”
克勞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她的認知似乎完全停留在某個與外界隔絕的層面。
說她失憶,也許是真的,但這種程度的“失憶”,已經近乎于某種…無知了。
他不再繼續那個關于薩菲羅斯的話題。追問下去似乎也得不到任何有意義的答案,反而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但她開口了。
“那個薩菲羅斯,你跟他……是什麼關系呢?”
薩菲羅斯。
那個名字,對他來說,承載了太多沉重、混亂,卻又模糊不清的記憶碎片。
英雄,偶像,傳奇…以及,尼布爾海姆沖天的火光,母親冰冷的身體,還有…那雙同樣帶着魔晄光芒的眼睛。
克勞德垂下眼睑,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湧的複雜情緒。
“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過了半天,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問題抛了回去,試圖争取一點思考的時間,同時也想了解她問話的動機。
“因為你剛才問我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好像這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邏輯,“你對那個叫薩菲羅斯的家夥好像很了解的樣子,說什麼米德加沒人不知道他。我就好奇了,你這麼清楚,難道你們以前認識?”
她的語氣裡沒有任何試探或者深意,完完全全是想到什麼就問什麼。
"……我們之前是同事。"
“哦。”
她沒有再問了。
客廳裡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安靜。
克勞德坐在她身邊,沉默地看着地闆上那隻正在舔爪子的白貓。雪球梳理完自己的毛發,又擡起頭,用那雙水汪汪的藍眼睛看向克勞德,輕輕的喵了一聲。
他的指節蜷縮了一下,卻沒有伸出去。
最早醒來的那幾天,克勞德總是會想起尼布爾海姆的事。
母親溫柔的問話,微笑的弧度,村民們對他的問好。
但他似乎……
沒有什麼精神。
對……
是因為暈車吧。
之後的事情,克勞德反反複複的回憶過了。
重傷的蒂法,火光沖天的家鄉,紮克斯痛苦的眼神。
“薩菲羅斯,要做到這這種地步嗎……”
“……”
當所有的事情發生之時,他無能為力。
到了最後,也隻能後悔。
總是在後悔。
“你困了嗎?”
她的聲音将克勞德從沉重的回憶漩渦中猛地拽了出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原本落在雪球身上的渙散目光瞬間聚焦,看向身邊正側頭望着他的銀發女人。
“啊,還好。現在還不算太晚。”
幹澀的否定。
她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隻是“唔”了一聲,表示聽到了。
那雙瑩綠色的眼睛依舊落在他臉上,帶着一種純粹的好奇打量。
不帶任何偏見、僅僅是觀察的目光,反而讓克勞德感覺更加不自在。
于是他轉頭,避開了。
克勞德甚至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肩膀的線條稍稍放松,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僵硬。
“……”
“我……總是在後悔。”
脫口而出。
太糟糕了……
反應過來,克勞德甚至開始後悔自己剛剛的話。
自己在她面前說什麼?
“……後悔?”
她将漫畫放下,淡淡的掃過他。
“我還從來沒有後悔過呢,後悔是什麼感覺?”
空氣中還殘留着沐浴後淡淡的肥皂味,混雜着這個老舊房間裡特有的塵埃氣息。
“後悔,就是…”他斟酌着用詞,聲音有些低沉,語速也放慢了許多,“就是希望時間能夠倒流,回到過去的某個時刻。”
“希望可以重新做一次選擇,或者,做出不同的行動。”
“因為知道現在的結果不好,或者說,非常糟糕,所以…希望當時能阻止這一切發生。”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說到最後,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些模糊不清的、帶着火焰與鮮血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中閃回,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傳來陣陣悶痛。
“回到過去,改變選擇……”她重複着克勞德話裡的關鍵詞,歪了歪頭,銀色的發絲随着動作滑落到肩前,“聽起來……好麻煩啊。”
“現在,真的有這麼糟糕嗎?”